三十五.烛痕犹刻西窗约
次日,朱棣果然决堤放水,他制造的人工洪水很快淹没了整个济南城。
眼看城池就要失守,铁铉想出一个计策。
他对盛庸道:“我预备派人前去诈降。”
盛庸问道:“用意何在呢?”
“我想,危急时刻的诈降,朱棣自然不会怀疑。因此,诈降之人提出要他单骑入城接受投降以表明诚意的条件,朱棣定会接受。”
盛庸点头称是。
“我们在城门内布下天罗地网,待其前来,只要他一进入城门,我们便将其困住。”
“此计甚妙!”盛庸笑道,“只要朱棣受擒,其余的事情自然迎刃而解了。”
“正是!”
两人抚掌大笑。继而制定了这一计划的各个细节。
计划如期进行。
朱棣对投降的人深信不疑,且接受了独自前来的条件。
他骑着马悠悠地来到城门前。济南城城门大开,似乎在等待着他朱棣的到来。
几乎是带着一种舍我其谁的傲娇的笑,朱棣纵马进城。
就在朱棣的坐骑踏进城门之时,城内有人叫道“千岁!”
而这正是行动的暗号,原计划这一暗号发出,城门上的人便启动机关从上放下铁板,将朱棣困住。
可惜,那位操作的人稍微急了点,因此,铁板砸下来没有隔住朱棣,却正好打在他乘坐的马匹的头上。
朱棣何等警觉,立刻转身抢过一匹马飞奔而逃。
逃回营帐的朱棣十分气恼。平常只有他让别人上当的,不想这次却上了别人这么大的当。他越想越气,他那并不纯洁的心灵受到了铁铉严重的伤害,于是,他再次命令士兵猛攻济南城。
吕曦月和白朴跟随着老人,行过曲曲折折的路径,最后,像鱼儿一样冒出水面,白朴揽着她,游向岸边。
换过干净衣衫,一行三人骑马赶路。
吕曦月脸上虽然仍没有血色,却已没有大碍。
驶离堤岸没有多远,却迎面遇上仍四处寻找吕曦月的朱高炽等人。
朱高炽一见吕曦月,大喜过望。赶紧上前行礼。
“曦月姐,总算找到你了。父王想念你得紧,不如我陪送曦月姐去见父王罢?”
“父王?你父王是何人?我又不识,为何要随你去见他?”
朱高炽吃惊地张大嘴,看白朴。
白朴耸耸肩:“大小姐九死一生,我也不知为何就变成了这样,所幸,除了记不得跟燕王有关的人和事,其他还算正常。”
朱高炽讶然许久,只得任他们离开。然后飞鸽传书,含糊其辞地向朱棣报告了吕曦月还活着的消息。
很快,他就收到了朱棣要他带回吕曦月的回复。
朱高炽皱着眉,连连叫苦。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李忠问道。
“曦月姐已记不得父王,我总不能强行带了她去,罢了,我们这就赶去济南,亲自向父王禀明实情,至于父王要怎么做,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朱高炽叹气。
吕曦月三人风雨兼程赶到京城时,天色已晚,城门却还未关。
三人进了城,老人告辞。
“王老,何不随同我一同送大小姐去梅园后,去我住处住宿?”
“住宿就不劳你费心了,当年这地儿也早安排妥当的,便在那水巷胡同第五间,你办完事,若要寻我喝酒,来找我便是。”
“王老既如此说,那我便先送大小姐。过后定去叨扰王老。”
“如此甚好,就此别过罢。”
待老人的背影消失不见,白朴才带着吕曦月离开。
我正在给果果讲美人鱼的故事。
果果却突然问道:“七七姨,果果不明白人鱼公主怎么能喝到女巫的药水?”
“她用美丽的声音跟女巫换的呀。”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人鱼公主在海水里,那她一打开药瓶,海水不就灌进瓶子里了吗,她怎么可能还喝得到?”
“这个,”我语塞,我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这个,或许写故事的人也只是把人间搬到大海里,他应该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呵呵,果果好聪慧啊。”
“还有,七七姨,人鱼公主好奇怪,她喜欢王子,却不告诉王子,如果她告诉王子,王子若喜欢她,才不会在乎她是人还是鱼呢,对不对?”
我盯着果果,这样的小灵精,我和她还真有代沟不成。
“小姐,小姐,”小玲欢叫着跑进来,“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真的?”我惊喜交加。
可不是真的,眨眼间,吕曦月和白朴已站在我面前。
“姐,你可回来了,我极担心你。”
“是姐不好,让你担心了。”
“大小姐病体尚未痊愈,兼连日长途跋涉,急需休息。”白朴道。
“好,小玲、春香,你们服侍大小姐先歇息,再吩咐厨房用上等天麻蒸乳鸽,好好给大小姐补补。”
“是,小姐。”
“姐,你先去休息,待晚饭时我们再好好聊。”
“好的。”吕曦月风温顺地答。
待她们走进里进,我才回过头道:“她这一去,变化好大,全然没了当初的尖锐。”
“大小姐变化的确极大,但最大的变化却是她竟然记不得燕王了。”
“此话当真?”我惊讶地问。
“自然是真。我寻到大小姐时,大小姐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幸亏王老相救。待大小姐苏醒,我问她要随我回来还是要去寻燕王。她却说她不认识燕王。后来,朱高炽小王爷遇见我们,也来相问。大小姐却只是说不认识。”
“她这是选择性失忆。”
“选择性失忆?”
“是的,选择性失忆是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
“你的意思是大小姐是在逃避燕王?”
“不是她在逃避,是她的潜意识在逃避,”我叹口气,“燕王让她一生痛苦,所以,她潜意识里在逃避这个人的存在。”
“我不懂什么选择性失忆,所幸,我把大小姐安然带回来了。我想跟你说说王老。”
“王老?救了姐姐的人?”
“是。”白朴点头,然后将与王老相识的过程详尽地告诉了我。
“我预知先皇有这样一个安排,却一直不知道引渡的人是谁,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你预先知道?你怎么会预先知道?”白朴很惊讶。
“因为我有一种特异功能叫做未卜先知。”我嫣然一笑。
“白朴,明日我随你去拜访王老,一定要请他住到梅园来,这样,万一有紧急情况发生,我们才应对得来。”
“我正是此意。”
当晚,我派人进宫请朱允炆来梅园用晚膳。
经过两个时辰深度睡眠的休整,吕曦月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曦月姐,是我置你于水深火热中,闻知你出事以来,我夙夜难眠,十分懊悔当初出此下策。”
“允炆,别这么说,是我自己生病,跟你没有关系,你何须自责?”
“姐姐受了刺激,已然忘了燕王。你就不要再提了罢。”我直视着朱允炆,低声道。
“哦?”朱允炆惊异地看了看吕曦月。
“七七姨做的菜真好吃。”
“果果乖,喜欢吃就多吃点。”
“这样吃下去,会胖得母亲都不认得我了。”
果果稚声稚气的话把我们全逗笑了。
“果果,乖,你放心吃,天下没有哪一个母亲会嫌自己的孩子长胖的,天下也没有哪一个母亲不认识自己的孩子的。”
“嗯,七七姨你这样说,我就可以放心吃了。”
“这孩子,说话真有趣。七七,将来我们的孩子必定也如此可爱。”
我的脸色沉了下来,上次失去孩子的痛一直隐秘地藏在心底,被朱允炆这一提,那痛便又蔓延开来。
意识到我的不快,朱允炆转了话题。
“铁铉真真不错,那么死守着济南城,李景隆,我真是错看了他。”
“济南近日战况如何?”
“危在旦夕,全凭铁铉坚守,”朱允炆放下碗筷,“七七,我这便回宫,母后一直念叨你,你找个日子进宫去看看她罢。”
“好,允炆。只是,你吃那么少,却又如此操劳,我担心你身体……”
“我没事,你照顾好自己就好,”朱允炆又转向吕曦月,“曦月姐,你也随七七一道进宫去瞧瞧姑母罢。”
吕曦月点头称是。
朱允炆像风一样离开了梅园。
次日,用过早膳,我穿戴整齐,然后对果果道:“果果,七七姨外出办点事情,你在家陪着曦月姨,曦月姨身体不好,你替我照顾她,好不好?”
“好,”果果脆生生地答,“七七姨,曦月姨就交给我了,你就放心地去办你的事罢。”
和白朴一道,寻摸了很久,终于找到王老的家。
一见王老,我便深深地拜了一礼:“王老,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机缘巧合罢了,何须言谢。”
“王老,我有一不情之请。”
“夫人请说。”
“王老,说来都是故人,若王老念故人之情,请称我七七。”
“也罢,七七,有事你就明言罢。”
“我恳请王老住到梅园去。”
“为何?”
“请王老相信我,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人的安危,”我顿了顿,接着道,“如此,一旦有紧急情况发生,我们彼此便有计较有照应,对否?”
白朴也急道:“王老,夫人所言,句句是实,夫人所虑,常人难及,你就随同我们回去罢。”
“随你们回去也未尝不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每日都要去暗河里操练一番,白朴,你可愿陪我一起去。”
“自然愿意。”
“好罢,”老人爽朗地笑道,“说走就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