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月影徘徊天滉漾
梅园。
刚午睡起来，小玲便来报：“小姐，李景玉小姐来看望小姐。”
“来多久了。”
“有一会子了。”
“糊涂，怎么不喊醒我？”我急忙起身，披衣而出。
“小姐这一向夜不能寐，刚才好不容易睡着，我不忍心叫醒小姐。”小玲跟在后面，辩解道。
步入大厅，景玉正自喝茶，她的宝贝女儿果果自在一旁玩耍。
“对不起，景玉，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左右是无事，不过是带了果果来玩罢了，她们说你在午睡，我也没准她们通报，怕吵醒你。小玲说你这一向睡眠不好，她们体恤你，我自然也体恤你么。”
“如此，多谢，多谢你这不吵醒我之恩。”我笑着拱手作揖道。
“七七，”李景玉啼笑皆非，捂嘴笑道，“你还是那么爱贫。”
我笑道：“不然呢，即便强乐也无味，笑也总强过哭罢。”
“七七，难为你，”李景玉正色道，“几日不见，你又憔悴不少，睡眠为何不好？皇后还在来为难你吗？”
“没有。自她上次一闹。允炆已对她冷淡疏远，她倒也还消停了些。”
“如此说来，那便是担忧战事了。”
“是。”我点头。
“七七，你，可有打算？”李景玉迟疑着问。
“我……”我一时语塞，对这个和七七从小长大，对我一片真心的朋友我不知该怎么说。
“那么，应诚如齐泰所说，万一有不测，你有应对之策？”
面对李景玉清亮如水的眼睛，我唯有点头。
“难怪当初你要我多陪陪孩子，原来你早已知道有今日？”
“景玉，我不知道怎样向你解释这件事，我并非什么先知先觉，只是，另外一个世界赋予了我这样一种功能。我知道，这样说，你也还是不明白，我自己都不明白。”
“但是齐泰却知道你的这种功能的存在。”
“他知道？”
“是的，所以，他要我来找你。”
“他只是一种揣测罢了，景玉，今天，我不妨实话相告，我其实是公元二十一世纪的人，我是一个很远的未来穿越到现代的人。”
“我越听越糊涂。”
“算了，其他的都不重要，我只是想说，来到这个世界，最幸运的是有你这个闺蜜。”
“闺蜜？”
“是啊，闺蜜，死党，这些都是我那个世界对好友的另外的说法。”
“哦，你那个世界好有意思。”
“是啊，很有意思，只是，世间最悲哀的事，不论你如何留恋过去如何憧憬未来，而我们既不能回到过去，也回不去未来，只能活在这一刻。”我无限怅惘地想到我的德江。
“那么，七七，”李景玉眼中泪光闪动，“请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
“景玉，我们之间不用这些客套话，有什么事，你说，只要我做得到。”
“果果，”李景玉哀伤地道，“这个世间，生死我早已置之度外，只要是和齐泰在一起，我便觉欢喜。我早已作好生死相随的准备，只是，果果，作为一个母亲，我总归希望她能够好好活下去。”
“景玉，我懂。”
“那么？”
“我虽做了一些未雨绸缪之计，却也不敢说万无一失。”
“我不管你怎么做，我相信你，你若应允了我这个心愿，今日我便把果果留下，若不愿，你也必是有难处，便权当我没提过。”
“景玉，我只是担心会负你所托，你既信我，我自当待果果如己出。”
“七七，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留李景玉用晚饭。
我让春香奉上玫瑰酒。
“景玉，你我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却难得契合如此，今日，我二人须畅饮一番才是。”
“正是如此，都道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又哪能？”
玫瑰酒盛在薄且白得透明的瓷杯里，景玉赞道：“这般胭脂色泽，这般香艳绝色，七七，你费心了。”
“不过是将玫瑰花瓣放进酒里，密封了，埋在花树下罢了，不费事。”
我想起穿越到明朝来之前，我曾亲手酿了一瓶玫瑰酒，埋在院子里桂花树下。想着待我长发及腰嫁作他人妇时，再亲手取出，洞房花烛夜，亲手斟与他，满饮这一盏交杯酒。
“来，让我们满饮此杯。”
景玉的话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我举杯一饮而尽。
“七七，如果有来世，我当学你兰心慧质，专酿玫瑰酒，还你这一世的情。”
“好啊，来世，我等你。”
“那我怎么找到你呢？”景玉已有几分醉意。
“有缘自会相见，何须刻意去找？但记得这玫瑰酒的味道即可。”
“说得好，再饮。”
一口干掉一杯，一直是我喝酒的个性。两杯下去，我的头便有了一点点眩晕。
“景玉，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闺蜜。我告诉你，在另一个世界，我有好几个。一个兰瑜一个张俊，她们是那种自己在水里也要想法把你推上岸的人。当年，当年我们一起爬梵净山，给兰瑜过生日，我们唱小虎队的歌，一起哭得稀里哗啦。还有一个刘怡一个杨荣，我们一起逃课去看琼瑶的电影，结果上演的居然是***，哈，我们低着头红着脸勉强看了会儿，赶紧背着书包溜了。”说话间，我已泪光闪烁，仰头，又喝下去一杯。
“慢点喝，七七，我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知道你和她们跟你和我一样之间皆为有情。”
“是的，是的，景玉，我心头苦，皆为用情太深之故。古人云，情深不寿，我绝非长寿之人。”
“呸，呸，呸，你少胡说，你答应留下果果，就给了我一个承诺。身负承诺之人，哪能轻言生死？”李景玉轻声呵斥道。
我的泪又流了下来，我知道，李景玉口口声声说果果，其实是心疼我。
“真是我胡说了，”我笑着抹去眼泪，“你我今日喝酒，倒令我又想起我另两个友人。”
“又是你那个世界的人？”
“是。哈哈，景玉，你真是好聪明一个人儿。我那两个友人，一个叫李舰一个叫张进芬。一天，我们去酒吧喝酒，都喝高了。”
“酒吧？喝高了？”
“唔，酒吧就是喝酒的地方，喝高了就是喝醉了。”
“哦，我懂了，又是你那个世界……”
“是的，是的。那天我们三个喝酒都喝高了，嗯，喝醉了。很晚了我们才晕晕乎乎地决定散场。打了一辆车。先送我回家，李舰和张进芬住在同一地方。下车时，我拿了五十元钱付车费。司机找我钱时，后座的张进芬把她的玉手伸到坐在副驾驶座的我的脖子上，我知道她昏了。我说不要摸我，我数数钱。司机说八块钱，我补了你四十二。我数钱，张进芬不停止对我的骚扰。司机都被逗笑了。
第二天我们三个又在一起。张进芬说她回去就吐了。我问她记不记得前一晚我下车时她老摸我脖子的事。她说一点都记不得了。我问李舰看见了没有。李舰答得更绝，她说我没看见，你们两个坐在后面，我坐在前面怎么可能看得见。天了，我差点笑疯掉。明明是我坐前面，她两个坐在后面。我说佩服佩服。我们笑啊笑啊一直笑。”我说着，笑着，笑着。
“是不是很好笑，景玉，是不是很好笑。”我笑得满脸是泪。
李景玉抽出手绢，擦去我脸上的泪，“七七，我只想抱抱你。”
我拍拍李景玉的手，“不如，我们再连饮三杯？”
“好，”李景玉端起酒杯，“今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不愧是我的好闺蜜。”
李景玉果真和我又连饮三杯。
“七七，这张手绢你收下，别忘了故人。”
“是。”
……
果然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不觉，我们已喝下整整一瓶。
夜色已重。酒已醺。
景玉辞去。我再三挽留，却是不听。
临走，又对果果做了一番嘱咐。
“果果你带回去，过几****再送过来罢。”
“不，七七，让她留在你身边，我才能安心陪伴齐泰。”
“那么，你有空闲就来这儿看她罢。”
“我会的，七七。”
“果果，一定要听七七姨的话哦。”
“母亲，果果听母亲的话。”
李景玉紧紧抱住我和果果，终于，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母亲。”果果唤道。
李景玉没有回头。
我和果果站着，没动，小玲道：“小姐，进去吧，这里风口上，小心冻着。”
“好。”我牵着果果的小手，走回大厅。
看着果果乖巧的小模样，心里也是恻然：“果果，以后跟七七姨在一起，可好？”
“好。我本来就喜欢七七姨，自然极愿意和七七姨在一起，只是，只是，我还是会想母亲。”
“果果乖，母亲过几日便会来看你，你且安心在七七姨这里住下来罢。”
果果点头：“母亲教导果果要听七七姨的话。”
“小玲，春香，将我卧房旁那小房间收拾一下，安置果果小姐去歇息罢。”
“是，小姐，”春香从我手中牵过果果，带她去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