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烛影烧残蝴蝶梦
白河沟战役结束了。在此战中,朱棣战胜了强大的南军。虽然胜得侥幸,但毕竟还是胜了。从此,朱允炆再也组织不起来大规模的军事征讨。由此朱棣转守为攻,取得战事上的主动。
获得胜利的朱棣带着满身的伤痛和疲惫回到自己的大营。这实在是他经历过的最为艰苦的战役,若不是那场大风,胜负属于谁还很难说。曦月,曦月,是你在暗中帮助我吗?念及吕曦月,朱棣的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自起兵以来,今夜,他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李景隆的六十万大军被打败了,被仅有十余万军队的自己打败了!可是,为什么自己此刻却毫无喜悦之情?为何自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曦月,没有你,纵然赢了全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传炽儿来见我。”
“是!王爷。”
须臾,朱高炽到。
“怎样,有消息吗?”
“回父王,儿子无能,手下遍寻未果。”
“冥冥中,定然是她在助我,不然,我哪能如此两次三番侥幸脱险……”朱棣已陷入冥思。
“父王,父王……”
“喔,”朱棣回过神来,“什么?”
“还要继续找寻吗?”
“继续,”朱棣喃喃道,“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要找到她……”
“是。”朱高炽退下。
梅园。星月黯淡。
春香来报:“小姐,白侍卫回来了。”
“在哪里?”我急切问道。
“在门外。”
“快请他进来!”
“是。”
白朴进来,一身风尘。
“你辛苦了,请坐,小玲,看茶。”我由衷地道。
“夫人,已将大小姐安全送到。”
“一路上必定多舛,还须谢你保护有力。”
“那是我的职责,夫人何须谢。只是,大小姐诚如夫人所料,并未说服燕王,且执意留在了那里。”
“这世间,只见过女人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可曾见男人为了爱情舍弃一切的?女人,是宁负尽天下人,断不肯负心上人。而男人,是宁负心上人,也断不会负天下的。”我幽幽感叹,我想到朱允炆,朱允炆那么爱我,尚且也不过如此。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我还有等待下去的希望。
“是的,女人的世界里只有****,男人不同,男人的世界里除了****还有道义、战争、荣光。”
‘哦?白朴,有心上人了吧?,是谁?说来听听,我必当成人之美。”
“夫人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心上人,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
“好一个旁观者清,是啊,任何事情当我们置身事外的时候总可以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姐姐既要留在那边,自是她的甘愿,便成全她罢。”我叹气。
“是,只是……”白朴欲言又止。
“你这些年陪同我出生入死,何等英勇决断,今日怎么吞吞吐吐起来?有什么话尽管说罢。”
“我,我只是担忧大小姐,大小姐性子刚烈,又对燕王一往情深,其性命堪忧啊。”
“你所虑极是。”随着话音,朱允炆走进来。
“给皇上请安。”白朴行礼。
“免礼,白朴,你辛苦了。”
“谢皇上关怀。”
而我已心惊肉跳,惊问道:“允炆,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朱允炆沉默不语。
“允炆,到底怎么了?你要急死我吗?”
“七七,我接到急报,曦月姐已投河自尽。”
“什么?”
“白沟河一战,朱棣河堤被围,已走投无路,曦月姐为免其后顾之忧,便跳下河堤自尽……”
朱允炆苦笑:“只是,曦月姐跳河之后,原本已成败局的朱棣竟然又奇迹般地转败为胜了。”
“那……”
“若非我早安排祖辉殿后,结局将更不可想象。”
我的泪流了下来,为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姐姐,为这个跟我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我的心撕裂般地疼痛,为这个为了爱性命不要的女人。我泪如泉涌。
“七七,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罢,”朱允炆的眼里满是血丝,强忍着疲惫柔声劝慰我道。
我点头,却是泪不可抑。
“你休息吧,我还得去处理公事,前方战事不容乐观。”
“好。”我点头。
“哎,”朱允炆重重叹口气,“改天再来看你。”朱允炆走了出去。
“白朴。”
“在。”
“我有一个不请之请,不知……”
“夫人但说无妨。”
“姐姐,我终是放不下她,她毕竟是我在这个穿越过来的世界里为数不多的亲人……”
“什么世界?”白朴一脸迷惑。
“呃,”我醒悟过来我说错了话,“就是这个我生活的世界。姐姐功夫那么好,我总希望能有一丝侥幸……”
“夫人的意思是让我去寻查大小姐的下落?”
“是的。”我夺取了本应该属于她的父母之爱,我总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白朴愿尽全力而为。”
“白朴,你连日马不停蹄,必是很累,今日先休息,明日再启程罢。”
“是。”白朴应声离开。
第二日一早,白朴来辞行。
我已先叫小玲备下几个金元宝。
“白大哥,请带回准确的消息。”
“夫人请放心。”
“战火纷乱,你自身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白朴接过元宝,告辞离开。
白朴站在白沟河河堤时,已是多日后的一个黄昏。白沟河之役早已结束。四野无人,荒山寂寂,尸首遍地,黄昏里的夕阳似乎也是阴风惨惨。
白朴站在堤岸下,仰望这个高度,然后,摇头,除非奇迹,不然,生还的可能性太小,几乎为零。
只是,一想到七七梨花带雨的样子,却又心生疼痛,决定沿着堤岸继续走下去。
一天,两天……已然五六天过去,白朴沿着河堤把附近的地儿都找了个遍。
这日清晨,白朴又至。想起当初和七七在那片白雪皑皑的湖面的相逢,想起自己奉命去刺杀她,想起后来将她带离北平时的休戚相关……种种回忆涌上心头,心中甚觉烦躁,竟是不能把持昔日的冷静。
白朴焦躁地站起身:“罢罢罢,索性跳进去洗个澡罢。”
仿佛要坚决甩掉这份焦躁似的,没做一丝停留,白朴便纵身跳进河里。
河水清澈幽深,看似平和宁静。河水冰凉,倒让他的心平静不少。凭他的技能,是可以逆流而上或者自由击水的,但他不愿,他感到这样随波逐流竟然令自己有种说不出的放松与惬意。
索性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沉进水里,任其飘荡。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也并没有多久,白朴突然感到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他旋转旋转,令他不能停息。待醒悟过来,手脚已不听使唤,自己竟无法与这股神秘的力量对抗。
也不知旋转了多久,白朴感觉到自己的脚触到了陆地。睁开眼,他惊呆得几乎停止呼吸。自己竟然站在一块空旷的地面上,一个似大洞的山崖将河水隔绝在外,河水竟自不再涌入。
白朴大奇,遂从洞口进去,没走几步,便是一高崖,白朴飞身一跃。眼前出现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桃花林,花瓣纷飞,落英缤纷。
白朴更是讶异,此地莫非竟是魏晋时期的桃花源?我何其有缘入此仙境?
白朴信步走进去,果然,土地平旷,桃林尽头立着两三间木屋,只是,并未看见有任何人出没。
白朴走上前去,轻叩门扉,良久没有人应答。犹豫一会儿,白朴推门进去。
屋里没有人,屋子简陋,只几样必须的桌椅,但却干净整洁,是常有人居住的痕迹。
白朴正自揣度,不意隔着一道树藤编制的门帘,里间竟传出微弱的呻吟声。
白朴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捏住门帘一端,缓缓打开门帘。
帘内仅一张床,而床上赫然躺着一个白衣女子!
白朴心跳加速,快步赶上前去——她不是吕曦月还能是谁!
白朴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呼道:“大小姐,大小姐。”
吕曦月似乎睁开了眼皮,却随即又闭上。
白朴情急之下,顾不得什么礼仪,拉过吕曦月手腕,扣在其脉搏上。
吕曦月的脉搏细若游丝。白朴知她内伤太重兼遭冷水浸泡多时以致如此。
“你只要还有一丝呼吸,我必定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你。”白朴百感交集喜极而泣。
“你是谁?你怎么来到这里?”
白朴讶然抬头,刚才一心在吕曦月身上,以他的武功修为竟没有听到别人靠近的脚步声,正所谓关心则乱。
白朴抬头,看见一鹤发童颜的老人已站在身边。
“惭愧,”白朴心里暗叫一声,“倘若老人有加害之意,自己已不能保全,何谈救吕曦月?”
“我,我是一与这桃源有缘的有缘人。”白朴答道。
“哈哈,”老人爽朗地笑道,“我喜欢这个说法。”
“佛曰前世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这么隐秘的世外桃源,能与前辈相逢,不是有缘是什么?”
“哈哈,极是,极是!”
“对了,你可是认识那女子。”
“是。不妨告诉前辈,我便是为寻她而来。”
老人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