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比较繁华的州郡内,喻濂身着一身白衣,褪去了少年时的稚气,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喻浈还是一身蓝衣,明显也成熟了不少,风流倜傥;但都换成了麻布衣,不过衣物虽然简薄,但喻濂、喻浈还是一身的贵族之气,神采奕奕。
一家不怎么好也算不上差的客栈内,喻濂、喻浈靠着窗户坐了下来。
喻浈用他那比从前更成熟的声音道:“兄长,这是哪儿啊?离高崇博叔父的南平还有多久啊?”
“这就是南平所管辖的荆门了。”喻濂淡淡道,“这里离南平都城江陵府还有不足四十里,今天就先休息一日,明日再赶路吧。”
“嗯,”喻浈点点头,看向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道,“咱们都走了已经六年了,总算是快到了。”
这六年来,自从经历了喻惮之事后,喻浈就成熟多了,但他那天生与世无争的本性还是改不了。
不过,喻濂都十九岁了,身长八尺再加上玉树临风的相貌,走到哪儿都有人驻足观望。喻浈也十七岁了,比喻濂还高一些,也是风流倜傥,与喻濂相比显得更加跳脱。他们本就弱冠了,虽饱经苍桑,但长的与成年人无异了,骨架也都长开了,连声音也变了个翻天覆地,就连熟人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喻濂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道:“这六年来,咱们走走停停,畅游了几乎天下的奇山异水,但还是有个定所才好。”
“是啊,”喻浈庆幸道,“还好当年马大将军给了咱们钱粮,不然……咱们也走不到这了吧。”
喻濂愣了愣,看向窗外热闹的街道。说起马湍……青兰怎么样了?她还好么?
“浈儿……那是……”喻濂睁大了眼睛,语气中带着惊讶却又沉着嗓子道,“那是兰念和兰玟两位姐姐么?”
“还真是。”喻浈起身趴在床沿上,看着街道上与常人无异,只是样貌更加出众的两位美女,惊奇道,“兄长,咱们下去吧。”
“好。”喻濂点点头,提醒道,“瑜儿,两位姐姐现在应该是南平的公主,说话时注意礼仪。”
“放心吧,兄长。”喻浈一边走一边点头道。
等到喻濂、喻浈下了楼,高兰念和高兰玟已经没了踪影。
“那边!”喻浈指着高兰念和高兰玟快速走动的美丽背影高声叫道。
“快走。”喻濂沉声一说,便朝两人跑去。喻浈也不含糊,紧紧地跟着喻濂身后。
高兰念和高兰玟两位南平公主,虽然娇生惯养,但也从小习武。两人似乎有所感觉,便见机走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小巷内。喻濂、喻浈刚追到转角,就遭了伏击。
高兰玟一剑刺向“首当其冲”的喻濂,喻濂也不含糊临机侧身一动,躲过了高兰玟的致命一剑。跟在后面的喻浈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喻濂虽然也有些懵圈,但马上跪了下来,拱手道:“草民喻濂参见公主。”
见喻濂如此,喻浈也连忙跪了下来拱手道:“草民喻浈参见公主。”
“你们真是喻濂、喻浈?”高兰念有些惊讶但又疑惑道。
六年,对一个成年人来说,样貌应该不会怎么改变。但对于一个少年,而且是历经风吹雨打的少年就不一样了。
“是,草民就是喻濂。”张濂抬头,红着眼沉声道,“快八年了,终于再见到二位姐姐了。”
“真是你们啊。”高兰念仔细地看了喻濂、喻浈一遍,抬手道,“快起来吧。”
“谢公主。”喻濂恭敬道。
“哦……”喻浈愣了一下,道,“谢公主。”
高兰念淡笑着,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这个……”喻浈挠了挠后脑勺,尴尬笑道,“这个说来话长了。”
“此时确实是说来话长了,我们到客栈里谈吧。”喻濂淡淡道。
“也好。”高兰念淡淡道。
高兰玟搂着喻濂肩膀,俏皮道:“这么多年了呢,你可得好好给我说说……”
“好。”喻濂勉强笑道。
对于自己这个远房堂姐,喻濂彻底无语了,每次到府里拜访父亲母亲时,铁定会来找喻濂玩。虽然喻浈更风趣些,但高兰玟就喜欢缠着高冷、不是会冒出几句冷笑话的喻濂。张濂虽然也有些……介意,但鉴于是自己的表姐,而且为人仗义,不拘一格,喻濂也就“容忍”一二了。
谈笑间,四人就走到了刚刚喻濂、喻浈喝茶的客栈内。只不过,换到了一间比较大的厢房内。
“说说吧,怎么回事?”长得可以说是天生丽质的高兰念好奇问道。
喻浈仔细的将但年的事说了一遍,喻濂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连一贯话多的喻浈也都低着头,六神无主地坐在一旁,不说话。
“什么!?”高兰玟惊讶道,“那个赵奕哪来那么大胆子谋害表叔?”
“是啊,我也想不通,那个赵奕为什么要陷害叔父?”美貌不输自己的妹妹高兰玟的高兰念低头,皱眉冷静道。
“其实,这很好解释。”喻濂冷冷道,“当年的唐皇忌惮父亲军功累累,早有杀他之心,赵奕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这么说还是皇帝?”高兰念不解道。
喻濂点点头,带着戾气沉声道:“如果皇帝没有忌惮父亲之心,那父亲就不会被赵奕陷害,但到底赵奕才是主使。”
“那赵奕他现在……?”高兰念迟疑问道。
“被我杀了。”喻濂带着一丝冷笑道,“赵府也被我烧的一干二净。”高兰念和高兰玟惊讶地看着眼前眼里平静无波的喻濂。
他还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么?
不像啊!他原来不是那样的啊!
看来是被叔父叔母的死刺激的。
应该是吧……
喻浈顿悟道:“哦!原来……当年兄长让我带着信去找马大将军,兄长留在京城是干的这件事啊。”
“嗯。”喻濂点头,有顿了一下道,“只不过,有两个落网之鱼。”
“是……那个……”喻浈惊讶道。
“没错。”喻濂坚定的看着张瑜,点了点头,道,“就是那个两年前,在洛阳要杀我们替他父亲和母亲报仇的人。他叫赵栊,是赵奕的儿子。”
“那还有一个是……?”喻浈疑惑的侧着头,问道。
“是赵奕的女儿,赵栊的同母妹妹,赵雁。”
“她……”喻浈犹疑道,“那次刺杀只有赵栊一个人啊。”
“是,她应该还活着,但是找不到她。”喻濂遗憾道。
高兰念和高兰玟在一旁,一头雾水。奈不住性子的高兰玟问道:“什么刺杀?你们在说什么啊?”
喻濂向喻浈递了个眼神,喻浈收到,淡笑着,慢条斯理道:“是这样的……”喻浈仔仔细细地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这么说……那个赵栊要杀你们,反被你们杀了?”高兰玟挑眉道。
“可不是嘛,还好我武功高强,反应及时。”喻浈得意地笑道。
“是啊,浈儿武功高强,都不知道赵栊跟了咱们一路。”喻濂挑眉毫不留情地戳穿道。闻言,高兰念和高兰玟朗声笑道。
喻浈红着脸,尴尬地凑到喻濂跟前,小声道:“兄长,给我留点面子嘛。”
“既然你们屠了赵府,那赵家儿女为什么没死?”高兰念淡淡问道。
“这个……”喻浈淡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赵栊和赵雁不在赵府。”对上高兰念和高兰玟依然疑惑的眼神,喻濂解释道,“赵奕是甘州刺史,在甘州有他自己的府邸。而我去屠的赵府,是赵奕在长安新建的赵府,而不是甘州的刺史府。”
“这么说,濂儿屠府时,赵栊和赵雁还在甘州?”高兰念疑惑道。
“确切的说是在甘州到长安的路上,所以,我和瑜儿再去甘州赵府时,已是人去楼空。”
众人都愣了一会,高兰念方才道:“那你们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那是因为……”喻浈还没说完,喻濂便插嘴道:“听父亲说过,叔父在南平承袭了皇位,多有造诣,所以我们便来了。”
喻浈撇嘴,嘟囔道:“兄长,你什么时候学会插话了,没礼貌。”
三人看着喻浈都淡淡一笑,高兰玟笑道:“都这么久了,浈儿你那孩子气还没改呐。”
“兰玟姐,不能这么说。”喻浈往高兰玟身边凑了凑,笑道,“我那不是孩子气,是潇洒。”
潇洒……三人笑得更厉害了。喻浈懵着,眨眨眼道:“不是么?”
笑过了一会儿,高兰念道:“这么说……你们是来投奔父皇的?”
“算是吧。”喻浈点点头笑道。
“当年,堂叔父为人率真,爱国爱民。现在在南平也南平打理地井井有条,百姓无不称赞叔父是千古难遇的贤君、仁君。而且,我和浈儿漂泊了这么多年,也不想一直居无定所。所以,这次来我们想我们绵薄之力,诓助陛下。”喻濂淡笑着到。
“那太好了!”高兰玟高兴道,“这样就有人陪我玩儿了。”
喻濂浅浅一笑道:“那姐姐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啊,本想出来游玩,不过正巧碰到你们了叻。”高兰玟朗声笑道,“那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好啊,好啊。”喻浈还不犹豫的答应道。
喻濂也浅笑道:“好。”
第二天一早,喻濂等人便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南平都城江陵府。
南平皇宫门口,喻濂在喻浈身旁低声道:“浈儿,待会到了叔父面前一定要讲礼数,明白么?”
“知道了,兄长。”喻浈有气无力道。
尽管喻濂、喻浈声音很小,但高兰念和高兰玟还是听到了,高兰玟笑道:“濂儿不用这么拘束,父皇是不会在意这么虚礼的。”
“礼不可废。”喻濂冷冷道。喻浈三人只是习以为常的看了喻濂一眼,都没有多说什么。
“对了,”高兰念回头对张濂道,“濂儿和浈儿都成年了,总是濂儿、浈儿这么叫也不好吧,有字号了么?”
“没有耶,”喻浈难为情地道,“我和兄长连弱冠之礼都没有行,怎么会有字呢。”
“也是,濂儿和浈儿常年云游在外,叔父和叔母又不在了,怎么会行弱冠之礼,会有字号呢?”高兰玟摸了摸下巴,兴奋道,“濂儿都十九了吧,浈儿也刚成年,不如今日就请父皇给浈儿准备弱冠之礼吧。”
“不用这么麻烦了吧。”喻浈尴尬道。
“是啊,浈儿的生辰已经过了,而且浈儿也不喜麻烦,弱冠之礼就算了吧。”喻濂淡淡道。
南平皇宫的整体布局与历朝历代的皇宫并无差别,只因南平地界小,皇宫规模也就小些了。但从宫门到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勤政殿有一段路,而且张濂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用的时间就更多了。
“弱冠之礼的确太过麻烦,但那字号……濂儿、浈儿自己取吧。”高兰念边走边道。
“我的名字是父亲取的,长兄如父,字号就由兄长取吧。”喻浈笑道。
“濂儿学富五车,在长安时就有才子之名,取个字号自然也是不成问题的了。”高兰玟赞同道。
明明是自己难得想吧,喻濂默叹道。
沉默了一会儿,喻濂淡淡道:“我记得父亲的字号是文刚。文,文华辞采;刚,刚正严明。父亲一直希望国泰民安、家国安宁,那我就叫文安,浈儿就叫文宁罢。”
“文宁……”喻浈默念道,“兄长取的字号真的很好叻。”
“看来濂儿……额,文安的文采真的越发好了。”高兰玟笑道。
“皇姐过奖了。”喻濂淡淡道。
一路说笑过来,不一会就到了勤政殿。两位公主先进去了,不会几分钟,一位白发公公就带着喻濂、喻浈进去了。
“草民喻濂参见陛下。”
“草民喻浈参见陛下。”
“快起来吧。”高高的皇位上,神采奕奕的皇帝高兴的看着喻濂、喻浈道,“兰念和兰玟一进来就说要给朕一个惊喜,果然是惊喜啊。”
“草民惶恐。”喻濂拱手道。
“在朕面前不必如此拘礼。”高崇博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喻濂、喻浈,笑道,“几年不见,濂儿和浈儿的骨架都长开了,长得也更加英俊了。若不是兰玟提醒,朕都认不出来了。”
“陛下妙赞,草民惶恐。”喻濂谨慎道。
高崇博挥挥手,仍笑道:“即是叔侄,就不要以草民自称了。”喻濂、喻浈点了点头,表示会意。
皇帝高崇博是南平的“帝室之胄”,南平先帝在位之时遇到高崇博投靠,因为后继无人。经过几番试探,最终将皇帝的宝座交给了他。而高崇博登上皇位后不负众望地将南平治理地井井有条,也不愧为一代明君。
“父皇,您还不知道呢。”高兰玟笑道,“在来的路上,濂儿给浈儿和自己都取了字号呢。”
“哦?叫什么?”高崇博好奇的挑了挑眉道。
高兰玟淡笑道:“濂儿叫文安,浈儿叫文宁。”
“确实是好字号。”高崇博点点头,继续问道,“是濂儿……文安取的?”
“是啊,”高兰玟笑道,“濂儿很有才吧。”
“文安可是当年长安出了名的少年才子,取名字这样的小事,自然是难不倒文安的。”高崇博又重新坐了下来,继续道,“文刚兄的事,朕已经听说了。文安和文宁这时来……?”
“皇叔,”喻濂拱手,“臣侄及弟是想投奔皇叔。”
“既然如此,那朕就先封你们为王吧。”高崇博随意道。
喻濂、喻浈一怔,对视一眼,喻濂道:“皇叔,臣侄不敢,臣侄可不想无功不受禄。”
“那你们是想……”高崇博疑惑地问道。
“听说再不过一年,就要科举了。”
“你们是想以科举之名参与朝政?”高崇博挑眉问道。
喻濂一愣,皇帝这么问,是不想让我们参与朝政?但又或者是……“皇叔不信任臣侄么?”
“当然不是,”高崇博连忙挥手道,“文安是有名的才子,文宁的武功也是出了名的。多少诸侯国家求你们都求不到,如今肯为我朝卖命,朕自当欢迎了。只不过……朕直接给你们安排职务就是了,何必再那么麻烦去参加科举呢?”
其实,高崇博对喻濂、喻浈是非常信任的,也可以说是太信任了,所以想直接封王,免得还去参加科举那么麻烦,再说了,只有一年便要科举了,即便是少年才子恐怕也不敌寒窗苦读的秀才吧。
喻濂也对高崇博的影响非常好,对他也非常照顾。但毕竟有七年没见了,当上了皇帝,身居高位,性格变没变,喻濂也拿不准。不过听高崇博刚才这么说,喻濂也就放心了。
“皇叔,臣侄初来乍到,再加上臣侄父亲的身份,若皇叔直接给臣侄及弟官职,朝臣不服,皇叔该当如何?”喻濂淡淡道,“臣侄确实是想辅助陛下,但不想给皇叔平添麻烦。”
高崇博点点头,皱眉道:“说的也是,那就委屈文安、文宁了。”
“臣侄不敢。”喻濂、喻浈一同拱手道。
“那就先下去休息吧。”高崇博客气道。喻濂、喻浈正准备退下。高兰念便提醒道:“父皇,文安和文宁还……没有住处啊。”
“哦,也是。”高崇博摸了摸额头,淡淡道:“那就先住到宫中的博学宫里吧,那里离太学近,也方便你们去太学。兰玟,你在城内帮文安和文宁买处宅子吧。”
“是,父皇。”高兰玟恭敬地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