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看来我回答对了?这回普罗透斯先生可以给我满分了吧?”袁启有些高兴地问道。
“你讲得不完全是事实,但……好吧,绝大部份上都对!”海鸥用爪子挠了挠头,直接跳到了门边。
“那,我们在这里说话,他老人家能听到喽?”
“当然!要不我能让你进屋啊!你说是吧胖子?”海鸥看了一眼袁启的身后。
胖子?它那么肥还管谁叫胖子啊?袁启回头一看,院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一只肥猫。
记得徐薇讲过,她上次临离开这里前,有只猫曾提醒她了四个字——“口口相传”。是啊,口口相传!而现在想想,这四个字正合自己的答案。看来上次的应该就是这只猫了。
那只猫用奇怪地眼神看了看袁启,便一头钻进了草丛。袁启有点费解,如果说上次这只猫会说话是因为海洋老人普罗透斯在背后,那眼前这只肥得象母鸡一样的海鸥呢?它说它不是海洋老人?那么它是什么样一种存在……?
想到这里,袁启试探着问道:
“哦,对不起,我还……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欧米伽!”海鸥回答道。
“好,好名字!”袁启言不由衷地夸赞道,心说你怎么不叫劳力士呢!
“推门啊!你这么大个子,难道还想让我给你开门?记住啊,我可让你进门啦!”海鸥吼道。
“哦,好……”袁启忙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人!干净的地板上放着一些木质的简易家具和一个电磁炉。墙上是一张不太大的油画。木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搭着一件外套。
“他,他在哪?欧米伽?”袁启回头问道。
海鸥懒洋洋地度步进屋,又搧着翅膀飞到一张沙发上,继续优哉游哉地往那儿一歪,露出了白肚皮。
“我说,欧米伽……对不起,您是先生还是女士?”袁启问道。
“妈蛋!我当然是纯爷们啊!”海鸥没好气地回答道。
“好的……”袁启心说这是一只口儿脏了的社会鸟。
“那么,欧米伽先生,既然海洋老人没在家,我们是不是出去在院子里等他更妥当?”他问道。
“看着办呗!”说完海鸥竟漫不经心地独自晃起了爪子,那副抖爪的样子活象一个帕金森患者。
袁启没办法,只得出了屋子。怎么办?好不容易才进了屋,居然人家不在家!要不下次再来?
转念一想,这事儿还是不对劲!海洋老人能让欧米伽守在门口考自己,就说明他是有准备的,他一定知道自己今天要来的。如果就这么走了,万一下次他不再见自己怎么办?这事儿还真不敢赌,而且船上三个人还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好消息,一想到这里还真有点儿不甘心!
好吧!好不容易迎风破浪过来的!多等会儿吧!他点了根烟,在院子里抽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再次进了屋。在他进屋的一瞬间,他发现那只胖海鸥正在偷看自己,又赶紧装作漫不经心,继续颠起了它的爪子。
“那个,嗯……无意得罪,不过中国可有句老话——男抖穷啊!”袁启搭着讪。
“我他妈又没抖腿,我抖的是爪子!管着么!”海鸥眼睛一眨,居然露出了眼白,似乎再显示自己也会翻白眼儿。
“欧米伽先生,嗯……你的北京话说得很标准啊!”袁启恭维着:
“那个……发音原理跟鹦鹉一样?”
“你才鹦鹉呢!你们全家都是鹦鹉,居然敢拿这么低等的动物侮辱我的鸟格!”
“好吧,我错了,那个……我其实想问问普罗透斯先生大概什么时候回来?”袁启心说这货不禁聊,还是直接问吧。
“我有说他出去了吗?”海鸥得意地嘲笑道,似乎它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了。
“可,他没出去?他在哪?”
“反正没出屋!”海鸥忽然对着袁启吼了起来。
“哪儿呢?这里除了你我哪有人呐?隐身了?”袁启实在忍不住,不由得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可没这么说!我不是让你进门了嘛!”
“我进来了啊!然后呢?”
“然后你找他去啊!”
“这就不好了吧!普罗透斯说过只要我们能解开谜题,就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可我回答出了,他又不见我?你怎么解释?”
“我连屁都不会给你一个,更不要说解释了,不是说了嘛!找他去啊!”
“我去哪儿找啊?”
“嘿?虽然我不是海洋老人,你也不能这么没完没了的问我吧?我他妈又不是导游!妈蛋!”海鸥又摆出一副死样子,把头一歪。
“你……!”袁启指着海鸥的鸟嘴,简直就想破口大骂!但他最终还是忍了忍,放下了手指。
他憋着气,一屁股坐在了它对面的沙发上,拖着下巴思索起来。
冷静!是他,全是他,一定是海洋老人的主意!他的考试看来还没结束呢!
嘿嘿,老头这招儿够损的!我也得给他加加码,太他妈刺激啦!嘿嘿嘿嘿嘿……。
袁启的心里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他明白了,这是那只海鸥的心里活动!自己的“他心通”无意中捕获到了对方的想法!他连忙沉住气,让自己的心境和禅定一样,静静地捕获对方的想法。
果然,他再次听到了这只海鸥的心里活动:
哦?他还看我,看他妈什么看!看也不告诉你,嘿嘿嘿嘿,在这屋子里找那扇“无门之门”,估计你得找到下辈子去喽!嘿啦啦——耶——!
无门之门?这屋子里还有门???袁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开始四处打量!
坏了!老头说过,这小子有他心通,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不能瞎想了,我得用鸟语!嘎嘎嘎嘎嘎……袁启脑子里顿时传来了一片海鸥的叫声。
“哼!晚了,我已经知道了,这屋子里还有门!”袁启冷哼道。
“没门!”海鸥狡辩道:“就这么大点鸟地方,你在外面还看不出来啊!哪有别的门啊?”
袁启懒得理它,直接在屋子里到处找了起来,甚至在它的嘲笑下还拉开冰箱的门看了看。
是的,那张鸟嘴没说错,木屋不大,应该不会有通往其他空间的门,但地道呢?哼!一定有地道!想到这里,他开始蹲下来在地板上这儿敲敲,那儿掰掰。
海鸥在一旁继续冷嘲热讽:
“干嘛?你要拆房啊?拆迁队啊你!小时候‘抓周’的时候,你一定抓的是铁锹吧?这屋子是他妈防水设计的,底下是悬空的,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看不出来——你对中国的民俗还挺熟,如果哪天你不在这干了,我可以介绍你去德云社!”袁启回击道。
他将信将疑地出去一看,果然!木屋的底部距离地面还有一定的距离。那么,没有地道?可,它刚才心里明明说有什么“无门之门”?等等!他楞住了,什么叫“无门之门”?这说不通啊!到底是有门还是没有门啊?
他再次走进屋里,在墙上那张油画前停住了脚步。油画很普通,比一面化妆镜还小,一看就是现代人画的作品,描绘的是手持盾牌的雅典娜站像。画风复古,但笔触略显生疏。雅典娜身边站着一只猫头鹰,这只猫头鹰的造型倒是让他想起在埃及印何阗古墓石棺上看到的古埃及文。其中在“印何阗”的拼写当中,便有一个猫头鹰样的象形文字。两者看起来倒有些神似。
他不由地掀开油画框看了看后面的墙壁,也没发现任何的异样。他的举动又遭来海鸥的嘲笑:
“哼!那后面要是真有个洞,你是不是还打算钻过去啊?魔术表演——大变活人喽,呵呵呵……,一会儿你是不是还想让我给你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啊?”
你最多能表演大石碎胸口!破鸟!袁启暗骂道。
没招儿了,他轻轻放下了油画框,坐回了沙发上。他看着那只肥鸟。这只海鸥的名字倒还真有点意思,叫欧米伽!
欧米伽?这是希腊字母的第二十四个,代表终结,也就是“到头了”!可不?自己现在还真走到头了!连门都没有了!
不过——二十四?正好是两个十二,自己刚说完前两劫文明各有一个十二神。就出现了一只叫欧米伽的肥鸟。这还真有点儿意思!他的手指不由地在沙发扶手上划了个“Ω”。
唉?别说,这个字母的样子还真象一扇门的样子,很象中国的月亮门!无门之门!看来要想找到无门之门还得从这只海鸥身上做文章!可,怎么能讨好它呢?它在这里啥也不愁,吃得跟一头长翅膀的猪似的!那它喜欢什么呢?不管了,瞎试吧!想到这里,他满脸堆笑地和海鸥套近乎:
“欧米伽,我看你的北京话说得那么溜,以前应该没少去中国吧?”
“哼哼,牛叉吧?其实我会的语言多了去了!不过——都是普罗透斯教我的!中国,我也就是在网上看看,还真没去过!忒远!”海鸥道。
“中国也有不少不错的海景啊!你听说过山东的威海吗?”
“威海?没听说过,有什么新鲜的吗?”
“有哇!”袁启故作惊讶地道:
“那儿最出名的就是海鸥啊!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海鸥有什么新鲜的,在这儿,我一天到晚都能见到这帮俗物!它们多得能让我追尾!我在海边起飞的时候都得喊——靠边!瞎啊你们!闪一边去!别他妈别着我!”
俗物?它说着话的时候仿佛自己不是海鸥一样。
“威海的海鸥可不一样!那边的公海鸥倒是没什么稀奇的,但母海鸥可就不一样啦!”袁启砸吧着嘴说道。其实他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区分海鸥的公母。
“哦?咋不一样啦?”欧米伽的语气还是漫不经心,但爪子居然停止了抖动。
“漂亮啊!这是共识啊!你不知道吗?真的、真的!我是不太懂啊,但听动物学家们说,威海的母海鸥是世界上最美的海鸥!”袁启觉得自己此刻有点儿小卑鄙,但为了达到目的,他还得继续往下编:
“洁白的羽毛又顺又细,小巧精致的嘴,婀娜的身姿,无以伦比的清脆叫声简直能把人的骨头叫酥喽,你猜它们捕鱼的时候什么样?”
“什么样?”欧米伽的脑袋已经伸了过来。见它的眼睛已经瞪大了,袁启象个有文化的皮条客一样,继续煽道:
“语言简直没法形容!我只能用一个字——高贵优雅!哦——那是四个字,唉总之你想象一下吧——那纤细的小爪子嫩嫩的,轻轻往下一搭,抓起一条鱼后,她们高挺着胸脯一跃出水!阳光透过她们圣洁的羽毛如同给她们度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那些公海鸥见了立刻疯狂地扑了上去!”
“禽兽!”欧米伽恶狠狠地骂道,显然已经忘了它自己也是禽类。
“尤其是她们落在悬崖上后,回眸一看,那样子简直让人又爱又怜。再说说她们的净洁无暇的小脖子,说实在的,雅典的母海鸥我也见多了!脖子短粗,羽毛粗枝大叶,姿态粗陋,跟威海的比起来简直就是煤球和公主比……”袁启真的快编不下去了……。
欧米伽下面的鸟嘴让他说得塔啦地一下掉了下来。它定了定神,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道:
“你,你这么说算不算色诱呢?”
“嗐——!咱们这不是瞎聊嘛!不过,哪天有机会了,我真可以带你去转转!”
“呵呵呵呵,你把我看成什么鸟了!那个,威海那事儿以后再说吧……”海鸥的态度一下子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和袁启说话的语气也亲切了许多。这让袁启觉得地球上的生物只要是公的,基本都一个德性。
“那个,那张油画是普罗透斯在一个地摊上收的!你觉得画得咋样?”它突然问道。
“说老实话很一般,一看就是个初学者的作品!”袁启道。
“我也觉得一百欧元买的不值,但普罗透斯说雅典娜手里托着的胜利女神画得还是不错的,你……你不多看一眼吗?”
“哦?那真是应该的!”袁启知道它一定在暗示着什么,忙站起来走到油画前,眯着眼睛再次看了起来。
画是按照雅典娜的古代石雕像画的。也正因为参照实物,所以她手里托的胜利女神——奈姬头部是残缺的。但身形正如欧米伽所说,画得还是很错落有致的。
袁启盯着她,眼都不眨一下地愣起神来。由于凑得比较近,看着看着,他的眼不由的有点对上了。可就这一对不要紧,他似乎看到了胜利女神的头部。他一愣神,画面又恢复了正常。
这里面有情况!袁启回头看了一眼欧米伽,它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眼神充满了期盼。
好!再来!袁启把眼睛重新对成了斗鸡眼,再次看去。果然!胜利女神的头像出现了!别动!千万别眨眼!他一边提醒着自己,一边继续集中精力。
突然,他的余光感觉到了异样——油画的边缘在迅速扩大,与此同时,那个在视线焦点的胜利女神似乎在缓缓地转身!
是的!她在转身,画面越来越清晰!胜利女神微笑着转身用手向前一指!啪!地一声,一道耀眼的光亮,眼前的油画陡然消失了!袁启吓了一跳,本能地一眨眼。就在这时,眼前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敞开的门!
袁启吓得噔噔噔连连后退!吓到他的倒不是墙上突然出现的门,而是门后的光景!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水面,安静得象一个完全静止的大海!一片现实中永远不会出现的世界!无限远的水面象一个巨大的镜子,将天空完完整整地复印在自己的表面!美得简直令人窒息!维度!他忽然明白了,这扇门是通往另一个维度的大门!人类对无明本能的畏惧让他简直不敢靠近。
“恭喜啊!你终于自己找到门了!”背后的海鸥满意地说道,它把“自己”二字咬得格外的重:
“还等什么,进去吧,一会儿门就关啦!”
袁启克服着心里压力,回头看了看欧米伽,又把头伸进门内看了看。蔚蓝色的水面下透出黝黑,应该是深不见底的。门内侧没有墙!也就是说——从里面看,这扇门是悬浮在水面上,凭空出现的!
“船在哪儿啊?”他不由回头问道。
“没船!”海鸥不耐烦地扬了扬一只翅膀,似乎在轰他赶快进去。
“那怎么过去啊?我游泳最多只能游一里地就到头了!可这水面一眼看不到头啊?”袁启问道。
见对方毫不理会,他只能硬着头皮脱了衬衫,准备脱下外裤跳下去再说,好在里面的平角裤头松紧带够紧。
“啊——流氓!告诉你,你可不是我的菜!脱光了给谁看啊!”海鸥用翅膀挡着脸,又从羽毛缝里偷看着袁启,一副极为欠揍的样子。
“那!你到底要我怎样?”袁启一边穿好衣服,一边喝道。
“走过去啊!”海鸥也叫道。
“走?”
“对啊!你还看不出来吗?这里面已经不是你那个维度的世界了!”
“你……”袁启有点懵:
“你是说让我在水面上走?”
“嗯呐!‘维度’侬晓得吧?”海鸥故作炫耀地将东北话和上海话飚在一起:
“宇宙很奇妙,不同维度的物理规律是不一样滴!举例来说——在这方世界水和空气是可以穿过去的,琉璃反而不行;可在另一方世界,你可以在琉璃里穿行,却穿不过空气和水!而至于这里——水是可以走的!快点吧!不是告诉你了吗?路还远着呢!”
袁启似懂非懂地理解着这番匪夷所思的话,好吧!既然已经这么超常了!试试吧!
他扶着门边,探出了一只脚。结果连鞋带脚直接浸进了水里。他连忙缩了回来冲海鸥叫道:
“你是想玩死我吧?”
“妈蛋!信不信由你,反正十秒钟后门就关了,你要再这么试的话,一会儿被切掉一只脚可别怪我!”
“可是这明明就是水啊!”
“八秒!”
“那他妈你进不进来啊?”
“你想让我用哪种方言告诉你呢?”海鸥慢条斯理地坏笑着。
“随便啦!”袁启叫道。
“北京话?”
“行!”
“我当然进来,不然谁给你带路啊!啊,呵呵呵呵呵……哦,对了,还有三秒!”
“欧米伽,我记你丫一辈子!”袁启大骂了一句,一咬牙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