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堕落教堂】
是谁,夺走这一切。
是谁,在毁灭过后又再次点燃引线。
在世界中心空前引爆,似烟花,血色顿开。
他们的记忆被重新唤起,封印在山谷的野兽拨开乌云密布的云团,呼唤、咆哮……
他们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连接在祭坛的中央,是枷锁,更是羁绊。
顶棚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淡淡尘埃犹如长桥飘落的樱花,被蓝色光芒染的透明,他们深情对视,眸子纯光闪烁,渊缓慢喘息,声音轻如蝶翼“我都记得……我都记得……”
“渊……我一直在想你……一直,从未忘记……”维的泪水早已泛滥成河,如倾盆大雨淹没星火,祭坛上流光闪烁,他们仿若沉浸海洋,鱼泡泡环绕在他们的身旁,像是一场梦,一场在中途惊醒又再次复燃的美梦。
教堂的钟声突然响起,乌鸦早已飞过,白鸽重新降临。
教堂的大门突然打开,一道宏光瞬间点亮教堂的红色地毯,仿若天之都世纪之门下的那道圣光。
圣光之中,查佐、三秋、达米、奇亚显现其中,面目空前凝重,冰山脚下的血液不断沸腾,他们全部将乔器握在手中,咬紧牙关,仿佛是一生中最后一场的战斗。
他们坚信,他们所忠贞的信仰不会被污浊湮灭,他们所崇尚的自由是生长在信仰臂膀下的自由之翼,当所忠贞的信仰受到死亡的威胁,他们愿意付出生命,保全住他们的信仰能够在天之都的水晶宫殿里重新发光,永不磨灭。
是的,他们愿用一生来坚守忠贞,当年的酒杯换盏是在樱花树下用鲜血祭奠的誓言。
渊和维被带回了【one】组织的地下医院。
维的伤势不大,身体部分淤肿,过度疲乏令她的大脑暂时短路,一直处于熟睡的状态。而渊的伤势较为严重,左手腕尺骨扭断,中指断裂,内脏以及部分器官受到严重的震击,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创伤都不足以致命。
查佐将食嗜的尸体也带回了地下医院,在今后可能用以交换的筹码会派上用场。查佐他们无法想象这场激烈的战争是如何收场,与之鬼途殿主级别的伪鬼相比他们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而战斗的胜果却属于两个孩子,他们因渊的胜利而倍感荣耀,因渊的坚强而无比骄傲,他们所坚信的信仰之光成功躲过黑暗的侵袭,对于他们来说,是命运,也是必然。
维在当天晚上就已苏醒,而渊足足沉睡了三天,才在一场噩梦中惊醒,他在梦中又回到了十三年前,他跪在东邻城的广场中央,血河洗染花坛,悲鸣响彻,足以震耳欲聋。
三秋与达米一直守护在渊的一旁,寸步未离,渊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三秋的泪水也跟着直流而下,她抑制不住那眼底的泪水,她看着渊一点点长大,童真时代的那帮孩童几乎每一天都围着她转,也正因这一帮孩童的存在才使她的容颜从未改变,让童心未泯的她留下那么多值得珍藏与留念的记忆。
“三秋前辈……”渊的声音虚弱,就像刚刚燃起的烛火,只要风一吹就会熄灭,他伸出被缠布包裹的手掌,三秋紧紧握住,渊的眼角也缓缓流淌出泪水“我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
“渊?原谅我没有听清楚,你能在说一遍吗?”三秋激动的浑身颤抖,她必须要确定一遍渊所说的是否真实。
“我都记起来了……樱花树下……每一天我们都会坐在樱花树上看落日……你还会带着我们一起在月光下喝着不会醉的樱花酒……”
“达米……”三秋看着达米,脸颊上跳着兴奋“达米,你听,渊说他都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达米欣然微笑,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神色与路尔德几近相同,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他站的笔直,说“渊,等你伤好之后,我们一定要去【Save】酒吧大醉一场……”
“恩”渊坚定的回答,同时伸出另一只手臂,与达米迎合过来的手掌紧紧相握,这是对誓言的肯定,也是兄弟间最忠贞的信任。
渊缓缓放下手掌,突然记起维的处境,问“维呢?她的伤要紧吗”
“离开了,前天夜晚就离开了,她的伤势不要紧……渊”三秋扭过头,轻轻的咽了一口唾液“其实,维……她和我们一样,都……”
“我知道”渊打断她“早在天国……我就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三秋前辈我求求你不要过问……”
“这是你们之间的小秘密,我……我当然不会去过问”三秋有些闪躲,显得有些不自在,但是仍然笑容满面的对渊说“好好养伤,快点好起来,战斗还没有结束,这才刚刚开始,如果你倒下了,我们的存在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三秋前辈,谢谢你,谢谢你在天国、在人世,这么多年的照顾……”渊真诚的看着她。
“你就少调侃我了……”三秋摆摆手,继续说“我老是使唤你们,并且总是和你们闹脾气,我和你们一样,我可是长不大的少女哦!”
三秋摆了一个帅气的pose,嘴角的小酒窝盛满蜜糖,少女心才是三秋最纯真的本心。
“没错”达米接了一句,挑逗性的摆弄着手指“长不大的……无胸……少女……”
“达米……”三秋瞬间母狮子大爆发,手插腰间,洪荒之力汹涌喷发。
达米撒腿就跑,绕着渊的病床,时不时的回过头拍着自己的屁股做出挑衅的姿态。
“达米……小个子……让你跑……”
“……”
渊躺在病床上开心大笑,这才是他们最真实的面容,情谊中不参杂一丝心机,他们无忧无虑的大笑,不去考虑任何后果的打闹,一起奔于成长的路上,不惧风雨。
渊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他们坐在樱花树上,看着落日钻进长桥,他们奔跑于花海,把蝴蝶与蜜蜂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这就是他们,从来不会归于平静的他们。
阳光透过室内,青春旺盛,冬天虽已走近,但暖阳依旧,渊喜欢这样的生活,他更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永驻,没有战争,没有杀戮。
迟到近一个月的盛大parry终于在今天零点以后胜利举行。
一个月前,屠与食嗜搅乱了【save】的庆生,渊与维受到严重创击,所有人的心情都跟着一落千丈,乃至于【save】闭门半个月才正式开张迎客。
今天,也就是渊正式出院的日子,他们必须要为【save】这个大家庭重新庆生,【save】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纽带,他们把所有的情感都倾注于此,他们彼此对【save】的付出甚至多于当年对于天国的付出,天国是国,而【save】是家,这里将是他们最后的避风港,如果【save】不复存在,也许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他们在酒吧柔和的灯光下喝到烂醉如泥,原本摆在柜台前的所有红酒喝的一干二净,奇亚甚至跑到地下车库抱回满满一怀抱的新酒,继续碰杯引喉。
这是【save】最完整的一次家庭聚会,三秋、达米、路尔德、渊、维、奇亚、Aaron、斯娜、岛、失迷、查佐,每个人都在,并且都是盛装出席。
查佐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喝醉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在【save】初次成立的那一天夜晚,又也许是在天国,与天子、独、绯耶他们坐在天之都后院的樱花树下喝到昏天地暗……但是这一次,他醉的不安分,他知道命运之轮从未停下,一直回旋在他们的上空,不断的向命运展示着它的威力。
这一切都还是未知,他们就好像被困在一片迷雾森林里,野兽遍布周围,他们拨不开迷雾,更不知道下一步会走向哪里,他们只是知道危险一直跟着他们的步伐,从未离开,又或许躲在茂密的草丛里,匍匐窥探。
查佐带着醉意登上了酒吧的屋顶,他站在寒风中,看到身后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影,突然刻意的压低了魔术帽,他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看出他的坏情绪、看出他的不安分、看出他对周围事物的警惕与惊疑,他要把最好的状态留给大家,他必须要时刻保持冷静,为一切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做出筹划,并作出相应的对策,他必须要做【save】最坚强的利刃,有着利刃的守护,family的砖瓦才会变厚重。
渊停在他的一旁,与他一样,站的笔直,他的面颊被酒精刺激的微微发红,他看着远方的灯塔,小声的问“查佐,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当然可以……”查佐痛快的回答,并同时将手掌抚在渊的头上“只要我所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天子,也就是我的父亲……还有祭,我的弟弟……他们……他们都在哪”渊抬着头,满脸渴望的看着查佐的眼睛。
“天子的生死,花神正在做调查,如果【死魂度】不存在天子的灵魂,就证明天子还活着,如果天子还活着,就可以判定天子被囚禁在鬼途的血池殿……但是……”查佐的面目明显凝重起来“两个多月来花神没有传来任何信息,我不能确定他此次的调查是否顺利……”
查佐尽量控制气息,尽量伪装自己不安的情绪,他继续对渊说“而你的弟弟当年被伯爵带走,这么多年我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也许我们的存在早就消失在他的记忆里……”
“查佐……能不能答应我……”渊顿了一下,然后小心的对查佐说“不管天子是生是死,都要带我去鬼途,我要去找祭,我要把我的弟弟夺回来”
“我答应你……”查佐微笑的告诉渊“这也正是我们的计划,待花神回来后,我们就会为进入鬼途做好万全准备,所以,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变的足够强大,至少能够保证自己不会遭受到被杀的厄运”
“查佐,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我的身体……也就是与食嗜战斗的时候迎合出了一种只有伪鬼才拥有的【伊咒】,我没有办法控制它,它甚至剥夺了我部分的意志……我想象不出为何一个本为神的身体,却……”
“黑雾……”查佐打断他的话“你继承了黑雾的血统”
“黑雾是谁?”渊吃惊的问。
“你的母亲,你的生母……现任伯爵的妹妹”查佐的声音突然变的极为沧桑。
“我的母亲……”渊顿时无法接受,他自言自语“那良呢?良又是谁?”
“良是你在人世的母亲”查佐回答他“这段故事太过复杂与曲折,我没有办法为你讲述出关于天子与你母亲还有良之间的故事……你只需要记住无论你母亲还是良,都是你父亲曾经最爱的女人,他们也都曾是这世界上最善良的女人……”
“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就算我在天国的记忆里也从未出现过她的身影”渊不停的摇头“那里没有人提及过他,没有人……”
“渊……”查佐变得意外的沉静“这段故事我迟早会讲给你听,但不是现在……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变得足够强大,既然伊咒已经在你的身体浮现,就证明它已经完全融入你的血液,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控制体内的伊咒会比释放白镜探索维的奥义简单得多,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学会操控你体内的伊咒便是你唯一的目标”
“但是,查佐……”渊迷茫的看着他。
“我理解你,渊,你要知道这世上不称心如意的事情数不胜数,没有任何事情会凭借着你的心意不失毫厘的进行下去,天差地别往往才是故事的核心,学会接受,接受现实的不如意,这是一个人成长的必经路……渊,在故事还没有结局之前,任何一个抉择都会改变故事的走向,有些时候,故事的结局是可以朝着自己心意的方向改变的……”
“那查佐,你想要的结局呢?”
“我想要的结局……可能没有结局……”查佐轻笑,笑的寒冷,他好像从来没有如此悲伤过。
渊没有继续讲话,顿在冷风中,灯塔突然暗了一下,再次亮起就变得不那么明亮了。
维突然爬上屋顶,顶着比渊都要红晕的脸颊,她在他们的身后轻轻叫了一声“渊……”
查佐转过身,以绅士的姿态离开屋顶,离开前,潇洒的留下一句“你们好运……”然后自言自语“还要回去收拾战场……那帮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喝醉之后,就像死人一样!”
维与渊坐在屋顶的边沿,就像多年前坐在樱花树上一样,他们没有讲话,只是静静的坐在原地,听着钟声的回响,感受着月光的温度,这里没有乌鸦困倦,没有白鸽送行,有的只是一片万籁俱寂的祥和夜色和挣脱一切束缚的美好。
时间继续从点滴缝隙中溜走。
冬天的步伐变得愈加稳健,脚印看起来十分深浓。寒冷的天气对一个懒散的人来说是足不出户最好的借口。
而渊每一天都在努力,为了能够早一点见到祭,见到他最亲爱的弟弟。
在查佐的带领下,渊控制伊咒的能力渐入佳境。
黑色咒印布满他的全身,瞳孔的颜色渐变到腥红,后背的撕裂感牵扯着他的神经,炙热感灼烧他的肉皮与骨髓,他在烈焰中重生,两支黑色翅翼穿透肉皮,飞烈而出,他控制不住伊咒的占有欲,在【镜像】的世界里焚烧一些,黑色烈焰如流火般坠落,所落之地,皆成灰烬。
“共存,而非王臣”查佐这样告诉渊“你无需占有,它便无所占据,你亦不是它的,它亦不是你的,你们亦是彼此的”
查佐看着被黑色烈焰包裹全身的渊,看着他撕心裂肺的呐喊,查佐尽其所能带离他逃离伊咒的梦魇“感觉到了吗?它慢慢融入你的血液,你慢慢走进它的灵魂……对,就这样,让它穿透你的身体,让它在你的血液里生根、发芽,用你体内的气息与温度滋润它生长……”
“啊……”
喷发的烈焰在渊的最后一声呐喊下逐渐缓熄,如蝶翼一般归宿在肩胛骨之下,渊成功突破伊咒的欲望魔爪,腥红色的瞳孔与他原始的蓝色眼球融合在一起,他似乎变成一副“人魔共存”的身体,咒印延至他的指尖与额头,黑色烈焰把空气灼烧的滋滋作响,却完整的保留住他的衣物,源源不断的力量涌进他的身体,血液在保持饱和状态下不断燃烧,这好像是在宣告,宣告那个弱不禁风的少年真的变强了。
“查佐,我现在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这算成功了吗?成功了吗?”渊感受着体内燃烧的气焰,兴奋的有些不能自已。
“不要急……”查佐回答“用心感受着它的气息,你要记住,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试着慢慢释放,把精力移到它的根基,你要坚信,你就是它的阳光、土壤与空气,你一定会做到让它在你的血液里完美的开花、结果”
“你成功了……”查佐看着再次穿透而出的两道黑色烈焰高声呐喊。
这一次,渊没有被伊咒的高亢欲望占据,它虽在他的血液里兴奋燃烧,但它的气焰与强大的占有欲却在温润的血液里逐渐消融不见,他们终于混为一体,在对彼此的依赖下静静燃烧,并永不熄灭。
黑色烈焰在渊的后背旺盛燃烧,铺天盖地,如翅翼一般缓缓流动,红色瞳孔里蓝光闪烁,仿佛是对向往自由与光明的最好诠释,黑色咒印雕满他的肌肤,他看上去有些可怕,会让人不自觉的远离他。
在查佐的精准控制下,不懈努力的渊终于在烈焰中重生,他不在是那个总是受他人保护的少年,现在的他已经有能力将所爱之人守护在自己的臂膀之下,他要站在最前面,做最坚韧的利器,对抗那躲藏在黑暗角落下的狡狐与诡鼠。
【钟楼】
黑夜如洪流般兵临城下,一丝月牙若隐若现。
钟楼顶上的天空如猪肚皮一般被屠夫开膛破肚,柯罗尔与绝在裂开的缝隙里直落而下。
“没想到这么快就回到人世,绝,你不是很喜欢这里吗?”柯罗尔与绝一同滑落天际,他们面朝大地,像是毫不畏惧高空的猎鹰,柯罗尔将手掌抚向面颊,朝绝的方向说笑。
“没错”绝回答“满是怀念的味道……”烈风吹散他的发髻,他将手臂交叉在胸前,两只食指指向后背的天空,两条血线瞬间在食指中散射而出,血线逐渐将空气吞食入胃,很快就扩增成两条血翼,使他如天国的血鹰一般自由的游荡在黑幕。
“这才是真正的【伊咒】”柯罗尔看着绝由指尖散射而出的绚丽赤翼轻轻的说道“就像这样……整个黑夜……都是我的世界……”柯罗尔张开双臂,急速降落的他突然犹如薄纸一般飘在天幕,他好像完全融入黑夜,抑或所有黑夜都由他来掌控,他像是隐藏在黑夜细胞里面的寄生虫,在不知不觉中吞噬所有,使一切都化为虚无。
天空被割开的裂口逐渐愈合,黑夜已经攻入城池,月牙也不再隐现。
钟楼的钟声再度敲响,空荡,如喘息的幽灵。
“嗡……”
“嗡……”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