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年,一棋已然恢复健康,萧佩佩便开始将女娲修仙之功慢慢传授于她。萧佩佩说一棋练功要心无旁骛,便不许潇潇上岛骚扰。可当潇潇问及这武功要练多久,萧佩佩却说,快则三五年,慢则十年十几年,这可把潇潇急坏了,这么久见不到一棋,他直接相思病病死算了。
潇潇软磨硬泡,说自己不能再练那纯阳之功,可那洞中之功的招式只有二十多招,叫他以后如何凭这二十多招在江湖上立足,萧佩佩终于答应帮他拓展一下那二十多招的武功,允许他三五天上一次岛,但一棋练功之时,只能远观,不许打扰。潇潇总算是安心了。却没想到,一棋白日除了练功就是静坐,除了静坐还是练功。每次上岛,只有半个一个时辰的用膳时间,能同她面对面坐着说会儿话,奶奶又一直在旁,他又不能像以前一样和一棋太过随意,心中便一直老大的不爽快。好在一棋容貌恢复,有绝世容颜供他观赏,怎么看也是看不够,基本解了他的闷闷不乐。
转眼三年过去,一棋已快功成,潇潇那功夫也已然练好,萧佩佩说一棋最后要闭关半年不出,等功夫练好自然会把一棋放回山上,便把潇潇彻底赶回了黑峰山去,没有自己的允许不许他再来滋扰。潇潇在山上度日如年,只能时时劝自己,幸好一棋天生聪颖,这么快就练好了,就剩这几个月了,再忍忍再忍忍,便每天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半年过去,却不见一棋回来,派人去打听,说是一棋还在岛上。那岛上皆是女人,没有奶奶的命令,任何男子都不敢随便上去。这一日,派去打探的侍女又被岛上的人赶了回来,给潇潇回话说叫他继续等着。
此时虽是盛夏,但山上并不闷热,可潇潇心里好烦,屋里待不住,便出了来在花甸旁走来走去。有人端了碗绿豆汤来伸在他的手边,潇潇烦道:“不喝不喝!”一个回手,不慎打翻了那碗,正要回身抱歉,忽见一只玉手瞬间伸出稳稳接住了那碗,绿豆汤只是稍稍洒了出来而已。潇潇惊异一抬头,不是一棋却还是谁!
“一棋!”潇潇拉住她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一棋穿了一身宽袖白底的丝质女裙,上面隐隐绣着极浅粉色的大丽花图案,梳着简单的女子发髻。她以往从来都是一身练功服或男子装扮,这还是潇潇第一次见她穿着女裙,虽然她脸上和手上还有浅浅的疤痕,但肌肤似雪,双颊微粉,加之练了这女娲之功,又在岛上养了许多时日,与之前精瘦的女汉子形象天差地别,正是“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湿**玉颜。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视。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地其若丹。素质干之实兮,志解泰而体闲。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潇潇不由得看痴呆了。
“少爷,少爷?您说过,一棋姑娘回来时,要准备晚宴的。您看,这晚上要烧些什么菜?”荆管家的声音传了过来,潇潇正满脑子的《神女赋》,一回过神,瞪他一眼,龇着牙凑过去怒道:“你这个时候凑上来干嘛,自己决定!”荆管家被他一瞪,低下头去,赶快碎步跑了。
一棋略有忍俊不禁,微微笑道:“你老对荆伯伯那么凶做什么。”
“什么荆伯伯!我早都跟你说了,他和他哥哥不同,荆老二虽然是我爹的拜把子兄弟,可荆老三是我师侄辈的!对了,如今你也是他师叔了,可别再叫他什么荆伯伯了!”
“辈分这事,就这么可在意么?”一棋耸了耸肩。
潇潇凑过来拉住她袖子,恬不知耻道:“师妹,我和你的辈分不能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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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炎热,两人到了湖边树下,茗了茶,边在湖边散步随意聊着,潇潇问道:“一棋,你这怎么才回来。我大半月前,就听说你已经功成了。”
一棋没有马上回答,不禁想到了大半个月前……
“一棋,如今这女娲修仙,你已练得十成的功夫,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了。你便回黑峰山,和潇潇成亲吧!”当日奶奶叫她回黑峰山和潇潇成亲,颇为突然,虽然潇潇一直吵吵着要自己嫁给他,但奶奶却从未同她说过这件事情,也从未有任何逼迫之意。
“师傅,此事……我一时之间,尚不想成亲。我想留在师傅身边……”
“混账!你早过了婚配之年,你也知道潇潇对你的情意,若你愿意,便嫁了他,赶快给我生个一儿半女。若是不愿意,我和潇潇都不会勉强你,你想去哪里都行。如今这功也练好了,还留在这孤岛上陪我这老太婆作甚!”
“可是奶奶,岛上的姐姐姑姑们,不也都是留在这儿陪着您么?”一棋虽未想过这成亲之事,但确是真心实意舍不得离开萧佩佩。
“她们自是有自己的理由。况且她们也是来去自如。”
“既如此,那我便也是来去自如,我就不走了。”一棋又在岛上赖了一阵,无奈萧佩佩竟然关起门来不肯见她,定要赶她走。
“一棋,我知道你舍不得奶奶,可你就这么不愿意回来跟我,跟我成亲么。”潇潇听到此处,不知为何,心中一阵阵酸楚。
“我若不愿意,又怎会回来找你呢。”一棋停下脚步,低下头不敢看他,轻声说道。
“那你究竟是自己回来的,还是奶奶赶你回来的?”
“唉。”一棋偷偷瞥了他一眼,以为他没有听见自己刚才所说,心下微微松了口气,正色道,“奶奶见我不愿离开,便和我打赌,如果我打不赢她,便能继续留在岛上,可是我若赢了她,就得回来。后来,我和奶奶大战了三天三夜未分输赢,再后来,奶奶真的生气了。她说她这功夫,自己也只是练了个八九成,只因她常常心有杂念。她说我是她见过的最心思纯净毫无杂念的女孩子,才能最终功德圆满,可我却不愿好好使这功夫,是她白教了我,连师傅都打不赢,不如杀了我算了,便拔剑要来杀我。其实她哪能真的杀我呢,我实在拗不过她,只得使出了全力,终是赢了她去,还险些伤到她……既然赢了,奶奶便说她已做不了我的师傅了,便又关了门不再见我,我又守了几日,终是不能食言,便回来了。”
潇潇有些黯然,终归,一棋自始至终,都没有过想同他在一起的心思,等等,不对!潇潇双手抓住她两只胳膊,激动道:“一棋!你,你之前说的什么?”
“什么什么……”一棋见他这才反应过来,眼珠四下转着装傻。
“你适才说的话!”
“我说我和奶奶打了三天三夜……”
“再前面一句!”“师傅关起门不见我……”“再后面一句!”
“没有了。”一棋眼睛东看西看,挡开他的手,转身要走。潇潇一把拉了她过来,深深地看着她道:“你说,你若是不愿意,又怎会回来找我?”
一棋微微咬了咬朱唇,看向旁处,嘟哝道:“你听见了还问……”瞥了他一眼,见他眼中竟有隐隐的亮光,不禁同他四目相望而去。
“你真的愿意?”
一棋看着他温柔地看着自己,微微愣住了,她并非是第一次如此接近他,可只在此时,她才仔细地瞧起他来,他大大眼睛的双眼皮到眼尾微微上翘,睫毛好长,眼窝微微凹陷,眼珠大而明亮,鼻子好挺,鼻头一点点圆圆的好好玩,隐隐的胡茬在他不薄不厚的红唇之上,一棋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她虽然一直承认他是个美男子,但她从未真正从心底里这样感觉到,潇潇,他,他真的好帅啊!她正不好意思地想着,只见潇潇的脸缓缓地向她凑了过来,她也不知为何,轻轻往后缩了缩,却慢慢地抬起头,闭上了双眼,只感觉他的呼吸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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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少爷!”荆管家的声音由远而近地又传了过来,一棋一睁眼下意识站开了一旁,潇潇正撅着嘴,眼看着就要亲了上去,那朱唇他虽喂水时嘴对嘴数次,可那是为了救人,并无杂念,此刻却是真正动情之时。潇潇狠狠地一咬唇,正要发作,却见一棋脸色一变,双眉一皱迎了过去。潇潇目光随着她身影瞧去,也呆住了,只见荆管家扶着另一个衣衫血迹斑斑的一模一样的他踉跄着赶了过来,正是荆楚南!
“荆楚南?你怎么这样?”
“荆帮主!”一棋身形已先到同荆管家一同扶住了他,潇潇也赶了上来查探他的伤势。
“潇潇,这些都是小伤,我没事。”荆楚南喘着气,显然是一路毫无停歇急急赶到,见一个声音熟悉美若天仙的姑娘在一侧扶住他,愣了一下,仔细打量几眼,又见她半边脸还有淡淡疤痕,吃惊道:“你……你是一棋姑娘?”
“是我。荆帮主,难道,赣州出事了?”
“一棋姑娘!”荆楚南一个双膝跪地,对着他们哭道:“赣州,武林府……,全都陷落了!大苏洲,完了!”
一棋和潇潇早已远离中原,近年又不理世事,其实二人根本也不在意大苏洲如何,震惊之余,齐齐问道:“我大哥呢?”,“邱爹爹呢?”
荆楚南泣不成声,对着一棋道:“一棋姑娘,我对不起你,我没有保护好邱老爷,他……他为奸人所害,不幸……不幸离世了。”
一棋怔在那里,过得片刻,闭上眼睛,默默流下泪来。潇潇半天反应不过来,却突然“啊”的一声,他只觉眼前突然一黑,倒退了几步,一棋忙睁眼拉住了他,她知道潇潇同邱书辰虽相处只是短短几年,但他二人是忘年之交,邱老爷对潇潇那隐隐的父亲对幼子般的宠溺放纵,有时甚至更胜过邱老爷同墨一的亲生父子之情。
“大哥口口声声说要保住清流坊百年基业,可他自己呢……”潇潇哭道,“我知道,他其实跟着那个宋大人,明知你们大苏洲无可复兴,却不愿就此放弃。”
“潇潇,人死不能复生。邱爹爹当初既然如此选择,早已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一棋沉默了一会儿,劝了劝他,却也只是黯然神伤,又问荆楚南道:“那墨一他们,现下人在何处?”
“一棋姑娘放心。”荆管家接口道,“邱公子和家人时下仍在漳州,虽漳州也是朝不保夕,但北胡军对江湖人士也不敢轻举妄动,邱公子说有清流坊在漳州,多少能保住一些百姓不会轻易被北胡欺凌。清流坊始终又是百足之虫……”他不知该如何用词,一时说不下去。
一棋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一棋姑娘,”荆楚南停止了哭泣,接道,“邱老爷的遗体,我等也已想办法运往漳州邱府了。”
一棋略一思量,见荆管家劝着潇潇,轻轻扶过荆楚南到一边,轻声问道:“荆帮主,你刚才说,邱爹爹是为奸人所害,并非因跟随宋瑞大人对阵北胡军而死?”
荆楚南看了她一看,又望了望一旁的潇潇,轻声说道:“还请一棋姑娘先不要告诉少爷,他同邱老爷情谊匪浅……我怕他一时冲动……”
一棋微微一皱眉,她已然猜到,与邱书辰之死脱不了干系的,一定是那个人!
荆楚南稍适休息之时,一棋和潇潇收拾好了行装,便跟着他,急急往漳州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