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可真是半点没错。罗昉那孙子吃了个瘪回去,自然不可能就此罢休。他一路奔回县城后两片嘴皮子就再没停过,当下就把赵进与岚儿成婚的消息添油加醋,分成三部九卷八十一回统统抖漏了出去。
这年头人们的娱乐活动极为缺乏,**们想要消磨时间,大多都靠这吹牛扯淡围观起哄。而“武圣之后自甘**,执意迎娶门人之女”这样的八卦新闻显然是众人聊天打屁的绝佳内容。只恨这年头没有报纸什么的新闻媒体,只能靠口耳相传。但即便是这样,到了赵进当真成婚的这天,这事情别说是五龙县,就连整个浏郡都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了。
赵家由于十八年前的败落,已经跟大多数旧友断绝了关系,再加上这事也真是没什么脸张扬,所以请帖根本没发出去几张。但是真到了婚礼的这一天,赶来看热闹的人却生生得把整个村子给挤爆了,蒋爷轰了半天才把这帮人轰出村外。赵进真是想不通这五龙山究竟是打哪冒出来这么多人的。
这场婚礼真的可以说是办的的颇为寒酸,估计连一般人家的娶妾的规格都不如。赵进心中非常过意不去,跟岚儿说道:
“真是对不住了,岚儿,有朝一日,我定给你补办一场最风光的大典。”
然而岚儿此时的心思可是极为复杂,她那整副瘦弱身子都在颤抖。她虽然在很小的时候,就做过有朝一日于少主在一起的美梦,只不过由于身份与礼教的压迫使她只能将情感压迫在心底而已。其实以私心来说,如今赵进对她的重视,以及为了她而反抗礼法的做法着实让她幸福地犹如漫步在云端。但是她却没有意识到,真到了美梦成真的这一天,她竟要受到如此大的压力。虽然蒋爷他们用尽全力将看热闹的人挡在外面,赵进之前也一直用好言安慰她,但那些流言蜚语与嘲讽的目光,却着实让她坐如针毡。
而新郎官赵进,此时也是极不好受。他刚从岚儿那回到自己屋里,就有三个已经差不多快要仙游的死老头突然冒出来找他说话。赵进听他们颤颤悠悠地废话了一大堆,却连他们究竟是谁都不知道。搞了半天最后才明白这三位福禄寿感情是他们乡里那主管教化“三老”。
这年头的人大多都好面子,虽然这仨老头平日间根本没把这没落的武圣一脉放在眼里,但赵进这会做出的事情,却把整个乡的道德风气给拉低了好几个档次。这三个老屁股到了这会显然是坐不住了,全都跑过来劝赵进打消注意。
只可惜这三位的那套封建遗害可是半点打动不了赵进。从他们那漏风嘴里冒出的那些个犹如经文般的礼法规矩,当真比催眠曲要凶残多了。赵进一个盹打醒,发现他们仨还在那念经,当即火了。于是他突然间“哈”地一声吼,直将那三个振振有词的老头吓得差点中风。
那三个老头最后只能摇头叹气地出了门。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悲叹礼崩乐坏人心不古,还是在那问候赵进的亲爹。
罗昉那厮今儿是尤其开心。他在本地认识的那些三教九流真可说是约齐了,大队人马统统拉过来看戏,一副“我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舒坦”的架势。一大堆地痞**在村外起哄,那场面可是太大了。赵进岚儿这堂还没拜呢,外面已经是一片闹腾了。
“啊哈哈哈,这感情就是武圣之后啊,果然是个情种。这当真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啊。”
“不过这也够奇怪的,堂堂武圣之后,怎么扯两块红布就当了喜堂了?不是说我们这位赵公子娶的是正妻么,怎么连一般人家娶小妾的规格都不如?”
“你懂什么,这说不定是他们武圣家大事从简的家传遗风。再者说了,赵公子娶的可是他自家门人的闺女,这弄来弄去,还不是在一个锅里打转么?有什么好操办的?”
“哈哈哈哈哈!”
这些个嘲讽真的是越说越过分,村民们是在是忍无可忍,蒋爷冲出去指着罗昉大骂:
“姓罗的,你究竟是何居心!”
罗昉依旧一脸得瑟:
“我有什么居心,我可是来为你贺喜的啊。你老蒋可是出息了啊,如今当上了主公的老丈人。你跟着他老赵家吃了十几年的苦,看来今儿总算是熬到头了啊,哈哈哈哈。”
这话简直就是在当面撕那蒋爷的老脸。但是今天是少主成亲的日子,蒋爷却又不能发怒。这心火不怕大,就怕瘪。蒋爷现在脸涨的通红,差点吐出血来。
那罗昉正想要接着酸,好好让他赵家结结实实地丢一回脸。却没想到,身后的人群突然间传来了一阵骚动。
罗昉不由得回头一看。只看到五龙山的山道上正有一支人马紧赶着奔此地而来。除了领头几名骑马的人之外,后面还拉着一大排的车。车上花花绿绿的,似乎都是结婚用的妆点之物。
人们看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里头婚礼都已经开始了,怎么这妆点之物才刚刚送到?
仔细一看,却更觉得奇怪。这一排车上所装的东西也真是太多了点。别说布置这赵家的喜堂,就算再布置个十家八家也是绰绰有余。这五龙县地处偏远,人丁不旺,那些贩卖喜庆之物的商家根本没几家。而从如今这阵势看来,竟好像是整个县城的商家,把他们的全部家当统统往这运了一般。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这赵氏一门已经败落至此,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买这些劳什子?而且既然他们买了这些东西,为什么在村里只有几块红布的情况下就开始婚礼了?
然而,当众人看清楚这队首领队之人时,竟全都开始变得一脸的不可置信。尤其是那罗昉,这会都已经开始抹眼睛了,显然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
这怎么可能?
这带着这般妆点之物,着急忙慌朝赵进他们村赶来的,不是别人,竟正是这罗昉的新主公,因勤王筹粮之功而新上任的五龙县县令宁远啊!
那宁远是个身材短小,但看起来颇为精明的中年人,从这人的外貌上看起来要比之前那饭桶朱治靠谱多了,看起来平日里应当是个正定自若的主。其实事实也是如此,自他上任以来,对五龙县做出的一些改革政策的确是颇得民心。但是今天的宁远却早已没了往日那青天大老爷般的官威,此时的他整个人竟显得是极端的慌乱,那身玄色的厚重官府竟已映出了一大片的汗迹。他这一路骑马奔到村口,下马的时候一个没稳住,差点滚了下来。
罗昉眼见主公到此,自然得急忙上前扶住。不过他此时却仍旧是一脸的不解:
“主公。。。您。。。您来这里做什么?”
宁远看了看罗昉,脸上竟突然间显出了一种极端的愤怒,当即一个巴掌抽了上去。这一巴掌可当真是出了死力了,直将那罗昉抽飞出去。
宁县令大骂:
“混账东西,你可把我给害惨了!”
罗昉一头雾水,正想着发生了什么事,却见那宁远再也没理他,竟径直奔到了蒋爷面前,掏出名刺,一躬到底:
“下官五龙县县令宁远,特来拜见赵进赵公子,烦请老哥代为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