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轰隆隆几声炸雷吓得云雨激灵一下坐起身。粗喘不断。
云雨下意识地去擦额上的细汗,却在柔软的衣袖触碰到额角的刹那身子瞬间僵硬。良久,她才慢慢回头看了看额头旁那只雪白细嫩的小手……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瞎了吗,怎么可能还看得见。
她有使劲眨了眨眼睛,结果还是一样。
她用力咬了咬舌头,竟如此的疼……
她的眼睛和舌头都在,这怎么可能?她明明记得她喝了慕容垂御赐的毒药,她不可能活着。
云雨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充满惊恐的眼眸缓缓地环顾四周。
她床前是一副嵌白玉琉璃镂空落地屏风,透过屏风的缝隙可看见在屋子正当中有一紫檀木圆桌,桌子上摆着的是当年她父亲夏侯将军攻打边陲小国末秦时所获的紫金花尊。在左边靠窗之处摆着上等红木做的雕花梳妆台,右边靠墙之处摆一高案,案上的两尊稀有越窑青瓷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冷冷碧光,如水之清波,似梦似幻。
这是夏侯将军府,这屋子是她十岁之前居住过的。
云雨大步走像梳妆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当颤抖的手缓缓的摸着那张明眸顾盼,丹唇皓齿的娇颜时,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张脸有人说它媚俗,有人说它惊艳,也有人说它与众不同。可是,她最后听到的对于这张脸的评价是——厌恶。
如今这张脸如此稚嫩,如她最幸福的时期一样干净美丽。
她狠狠的要了一下下唇,疼痛中她尝到一丝腥咸。
原来她还活着,会疼、会流血。她还活着……老天爷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她夏侯云雨重生了……
指尖划过桃腮,竟有丝丝微凉。云雨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原来她自己已不觉流出了眼泪。
多么珍贵的眼泪啊!她已经多久没流过眼泪了?
泪像断了线珠链沿着脸颊落在红木妆台,形成一个一个晶莹的红色水花。云雨从来不知道原来可以哭出眼泪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
渐渐地她哭出了声音,她不是软弱,也不是怨恨。她在享受,享受这一刻失声痛哭的畅快。
“大小姐,你怎么了?快开门。”
门被咿呀推开,云雨在恍惚间被揽入一个温暖馨香的怀抱。
“云雨,没事了,没事了。有娘在,别怕!”
娘?她生来娘就死了,此刻怎么冒然多出个娘来?
云雨的身子一震,猛然抬头,正对上一个充满关切的美眸。美眸的主人是三十左右的妇人,拥有一张与成年后的云雨极为相似的脸。只是她的下巴要比云雨的更宽一些。
“是不是又做噩梦啦?”那妇人从怀中拿出绢帕给云雨拭去额角的细汗。心疼的说:“你这最近又发烧又说胡话的,都快把娘给吓死了。你父亲请了那么多大夫,都说偶感风寒吃了药就好了,可你吃了那么多药也没好。要不是小菊请了苦大师来给你招魂,你这会儿还昏迷不醒呢。”她眉头一展,微笑这说:“小菊这回还真是误打误撞的把你给医好了。明天我可要让你父亲好好奖赏她,还要好好谢谢那个苦大师呢。”
美妇看着怀中的云雨,一脸的宠溺。
云雨依旧一脸怔怔的看着这个妇人,她的身上好软好暖,窝在她的怀中有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云雨知道不管这个妇人是谁,她都绝对不会害自己。而且她自己也好想有娘疼。
“娘……”云雨哑着嗓子说。
妇人满足的笑了笑,将她抱的更紧了,就好像她怀中抱着多么珍贵的宝物一般。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馥香,是不是云雨醒了。”夏侯峰声音有些低沉,显然是刚刚睡醒。
“醒了就醒了,至于这么大呼小叫的吗?这对母女真越来越没规矩了。”这样尖刻的声音她认得,而且永生难忘。是她继母谢瑧。
她娘还活着,继母怎么可能会在这里?难道这女人不是她娘?
云雨糊涂了。
美妇叹了口气。拉着云雨走出门口。
“云雨你果真醒了。”夏侯峰总算松了一口气。
“父亲。”云雨红着双眼,甩开美妇的手,一下子冲进夏侯峰的怀抱。“女儿总算又见到您了。父亲!我还以为我这一辈子也见不到您了呢。真好!真好!”云雨又哭又笑的紧紧抱着夏侯峰。在她的记忆中,唯独父亲是真心真意疼爱她的,若不是那场战争……
“云雨?”夏侯峰对于云雨的举动有些吃惊。
他这个女儿从小就不愿意与别人亲近,对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毕恭毕敬,从来不像云裳一样对他撒娇。怎么这一病倒改了性子了?
“这成和体统。”谢瑧冷眼看着云雨的娘。“你的女儿越来越不像话了,老爷虽是她父亲,可她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这么放肆。她那些礼仪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是我没教导好女儿。”美妇惊慌地低头认错。然后又皱眉对云雨说:“云雨,还不过来。”
云雨擦干眼泪,转身看了一眼继母谢瑧。
她不过是个继夫人,凭什么和她母亲那么说话。可父亲怎么又任由她呢?
“母亲……”云雨回到美妇身边,拉起她的手。“母亲别生气,我想我是烧糊涂了。”云雨又对夏侯峰认错道:“对不起,父亲。云雨只是见到您太开心,所以越举了。请父亲勿怪。”
四周一片寂静,众人似乎被云雨的一番话吓到了都僵站在那儿。夏侯峰一脸讶异,而云雨的娘则是一脸的忧虑的瞟了一眼谢瑧。
谢瑧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一张脸都气的涨红了,甚至有些发紫。
“放肆!”
还没等云雨反应过来,谢氏已经一巴掌打在了云雨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