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潭镇附近一条古道上,坐落着一王府大院。
院前两扇宽敞的朱门紧紧关闭,门外站着两个身穿铠甲的侍卫,二人脚下面是两排石阶,石阶下面左右两端各挺立着一头石狮子。房梁上高挂有两只大红灯笼,灯笼两旁还垂立着两根朱红石柱,用以支撑房梁。
院内有几处碧池柳巷,靠东面一间房内的玉炕上,坐着一三十左右,身穿暗红色蟒纹对襟长袍的乌发男子,衣服底边镶嵌着金丝。
头戴玉冠,略窄的腰间系着一根灰黑色腰带,整个身段刚正挺拔,身高约莫七尺长,和丹雪差不多高度。
玉冠下,眉目如画,顾盼神飞,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婉转多情,眼帘内如清泉般漆黑的眸子盯着地毯,窗外洒落下来的一缕阳光照在他那张白皙的长脸上,看不出喜乐。
脸上的鼻梁和朱唇形似丹雪,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丹雪坐在那边。但二人还是有些差异,丹雪是一双妖媚的狐狸眼,而姚瑾是一双能带给人暖意的桃花眼,眼神比丹雪的狐狸眼要温柔些,看着挺舒服。
那人鼻梁下微薄的朱唇轻轻上扬,浑身散发出一种恬静清幽的祥和之态,仿佛周围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影响这张带笑的玉颜。
他安静地坐在玉炕上,伸出一只纤细露骨的右手,去摸左手上戴着的一块制造精美的玉扳指。
在他左侧方向,站立着一身材姣好的妙龄女子,女子穿着一件淡粉色笼花裹胸纱裙,那双小巧脸上带着寒意的眸子,此时正柔情的望向斜对面那张玉颜。
良久,玉炕上的姚瑾开口道,“粉黛,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
“是!”
干净的嗓音一落地,叫粉黛的女子神情暗淡不少,双眸清冷了很多,侧着脸不再去看那张玉颜,应了一声,轻盈的走出房间。
粉黛走后,姚瑾坐起身,走到窗前,玉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目送着窗外纤长的背影。
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在院内,他正要转身出门,却感觉后背一暖,一双柔软的秀手扣在姚瑾的腰前,还隐隐听得到从自己右肩那边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姚瑾松开背后的玉手,去握腰前那双属于女人的秀手,朱唇轻启,“玉琴,你的手好凉,本王给你暖一暖。”才一说完,玉手轻轻揉搓他手掌内如荔枝肉一样白嫩的手指。
“王爷,你对妾身真好,这辈子能嫁给王爷,玉琴此生已无憾。”梁玉琴将自己清丽的方脸贴在姚瑾右肩上,吐出这句话。
二人身体借着彼此的温度渐渐有些微热,姚瑾将秀手揉搓一小会后,便去撑开梁玉琴的两只胳膊,转过身来,对着她温柔一笑。
一身淡紫色华衣裹身的梁玉琴呆呆的看着这张迷人的玉颜,随后,满足的靠在姚瑾怀里,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姚瑾见梁玉琴将身子贴过来,也没反抗,脸上一直淡笑如初,任由跟前的瑾王妃抱着自己。
屋子里这俩人,一个是有权有势,温润如玉的瑾王爷姚瑾,一个是梁元泰梁丞相,贤惠端庄的大女儿梁玉琴。二人早在前两年奉旨成婚,成婚后,双方性格相似,生活融洽。
这两年来,夫妻俩从无争吵过,看上去恩恩爱爱,如胶似漆,好似一对金童玉女,足以羡煞旁人。
辰时已过,气温伴随着暖阳逐渐上升。
栖仙阁一间客房外守着两名龟奴,从客房内那张床榻上的红鸾帐中,探出一只略显粗糙的女人手指。
龙萱躺在榻上,昏睡了好些时辰,一直是高烧不退,还流了些微汗。她吃力的睁开双眼,爬起身子,伸出手去拉开蚊帐。
刚刚坐起身子,觉得头晕得发慌,浑身燥热,睡卧的位置湿了一大截,喉咙内如火烧一般,双脚才一落地,便轻咳了几声。
她用手轻捶心口,缓缓走到圆桌旁边坐下,再次伸手去触碰桌上的茶几,另一只手去端茶壶,准备替自己斟一杯热茶来喝。
“啊!”
门外二人听到这声叫喊,均是一起推开朱门,朝着声音那边跑去。
龙萱在倒茶水时,感觉手软无力,滚烫的热茶倒了几滴在左手上,手背上的疼痛,引发了这阵叫喊。
“龙公子,你怎么起来了?”跑在最前面的高阳见到是龙公子自己起来了,便匆匆问了这话。
凳子上的白衣男子歪坐着,半眯眼睛,听到这句陌生男子的问话,也没回应。
高阳瞧着桌子上的画面,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你若要喝茶的话,叫我们就行了,你看你手都给烫红了,此刻还在发烧,又离了被子,再一着凉,病情加重的话,我们兄弟二人都不好跟云姐交代啊。”
“云姐跟冬梅呢?怎么不见她们?你们二位是,,”龙萱模糊的望着桌旁两男子。
提到云姐,龙萱有些担心,方才隐隐听到一阵踢门声,虽是闭着眼睛,但也听到云姐让人绑了冬梅,不知这事是不是跟自己有关。
离龙萱最近的高阳一一解释道,“我叫高阳,这位是我弟弟高峰,嗯,,冬梅和云姐二人,我们兄弟俩也,,不太清楚去向。”
高峰见到龙萱时,只是漠然的望着她。如果让他知晓龙萱的身份是女子,他一定会冲在大哥前面去对她嘘寒问暖。
跟前那男子细心劝道,“你先躺到榻上吧,我去给你倒杯茶喝。”
龙萱没听高阳的劝,只是一个劲的央求二人,“我想见云姐,拜托你们,去把云姐找来,我想见她。”
一旁的高峰见龙萱这么着急想见云姐,还以为二人是有什么奸情。他没去看龙萱,而是将视线望向别处,他一点也不关心龙萱任何举动。
“这,,龙公子,,”
高阳知道此人想见云姐的心情,可是云姐此时肯定是有话要单独跟冬梅说,高阳才没告诉龙萱这事,嘴里模棱两可,不知该怎么说好。
“算了,我自己去找!”
白影郁闷的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诶!龙公子!”高阳见人突然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边跟着她的步伐,边大声道。
龙萱走到门前时,高阳的粗糙大掌放在龙萱的胳膊上。
“放手!你别碰我!”龙萱一手倚在门上,另一手使劲拽开高阳的大掌,快步出了门外。
身后的高峰也跟着走了出来,他还是没管二人,只顾着到处张望着。走到阑干旁,俯视着楼下的一切,就在右下方那边,也就是柴房外,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紫衣女子。
虽有太阳,但是龙萱只感觉浑身开始发凉起来,双脚无力站稳,眼珠子向上翻去。
“龙公子!”高阳见状,赶紧接住了白影。
愣了一小会,高峰缓过神来,一手指着柴房外,大声道,“大哥!你看柴房外面,是不是云姐?”
“峰弟,我去扶龙公子到榻上,你赶紧下楼去柴房那边看看。”
高阳扶好龙萱的上半身,顺着高峰手指的方向望去,看清楚了那个紫衣女子,侧身跟高峰说了这话,高峰便忙下了楼去,自己则将白影给扶到了榻上。
柴房外一男一女,女子躺在地上,没任何反应。在她身旁的男子蔑视了女子一番,又快速朝着四处张望,见没人逗留,急着蹲下身去触碰女子的腰身。
金潭镇上,商人们早已打开自家的店铺,开始了今日一整天的营业。
一白衣男子潇洒的走在路边,还没走几步,男子右腿就被一穿着破烂的男童抱住。
这男童大约有七八岁的样子,而在他身后,还躺着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妇女,那女子双唇干枯,皮肤暗黄粗糙,人已将近昏迷。
“走走走!哪里来的乞丐,给本公子滚远点!弄脏了本公子的衣服,你赔得起吗?走开!”
白衣男子本是带着银子和好心情去栖仙阁转转,没想到半路上碰到个小乞丐,心情一下子不闷起来。
“哥哥,我娘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您就行行好,给我施舍点银子吧!我娘再不吃东西,一定会饿死的,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帮帮我吧!”
跪在白衣男子脚下的男童,仰着脖子,恳求着那男子。虽说自己肚子饿得咕噜直叫,但他现在只想救下母亲。
“你这小鬼,给我松开!”白衣男子用力一蹬,将男童整个身子踢倒在地。
男童膝盖被磕碰出血,也没给叫喊一声,皱着眉头,泪水在眼眶内打转,最终没流下一滴眼泪。嘴里的牙齿咬得吱吱作响,他沉住气,瞪着地面,将拳头紧握。
“本公子偏不给!再说,是你娘,又不是本公子的娘!我管她,,”
白衣男子外表上看着斯文,一罐子书生气,内心却一点都不温柔,跟个地痞流氓一样。他淡扫了男童身后的中年妇女一眼,又顺势朝男童望去,眼里尽是嫌弃和厌恶。
“给!”
男子话还没说完,另一个身穿淡褐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男童身旁,他将手里拿着的两个热腾腾的新鲜包子,递给了趴在地上的男童。
“谢谢这位叔叔!”男童闻到眼前包子的香味,顿时热泪盈眶,不是自己不够坚强,而是太感动。
他边谢恩,边接过包子,还在那位叔叔脚下磕了三个头。
张逸天本想阻拦他,却瞧见他身后的女子似乎有些异常,以他多年替人诊病的经验来看,他能断定出那女子已没了气息。
而一旁的白衣男子见男童没再缠着自己,便匆匆离开了此地。
男童拿着包子去拉母亲时,发现母亲的身体凉冰冰的。张逸天告诉了男童实情,男童伤心的哭了很久,最后,张逸天好心将男童收留,还花了银子安葬他母亲。
一切忙完后,张逸天带着男童回了平安药铺,吩咐展柜的去给男童好好梳洗一番。他想起昨夜前往栖仙阁后没对郭秀云坦白一件事,怕昧着良心,才急忙带着那包药箱,赶往栖仙阁。
栖仙阁柴房外,紫衣女子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而柴房的大门却被人用钥匙打开。
屋子里的冬梅被高峰解开了绳索,此时已经爬到了窗边,顺着小道,逃离了栖仙阁。
高峰见人走远,才故意没关好窗户,走出柴房,将大门重新锁好,再转身将钥匙系在地上那女子腰身上,将人扶起,仿佛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他正准备抱着郭秀云离开,却不巧撞见胡燕儿。
胡燕儿认出了高峰怀里的紫衣女子,惊讶道,“这不是云姐吗?她怎么了?”
要是再晚一步,可能就被她发现是自己放走了冬梅,还好人现在已经安全逃离。
高峰低着头,喘了一口气,跟胡燕儿解释道,“小的也不知云姐这是怎么了,小的是刚好路过,见到云姐给躺在地上,才,才急忙去将她扶起来。”
“救人要紧,你先去将她扶到我房间里,我去请大夫。”
胡燕儿对着高峰说了这句后,便亲自往大厅跑去。才到大厅门口,差点撞到一男子的怀里。
张逸天走了好些路程,好不容易赶来栖仙阁大厅门外。
还没准备叫人通知云姐,就见一女子从大厅跑出来,也不管她是去干嘛,急着跟她说道,“麻烦前去通知你们云姐,我有要紧事找她。”
看清男子腰间背着一药箱,胡燕儿睁大眼睛道,“您是大夫?”
“是啊。”男子接道。
没去顾虑其他,胡燕儿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欣喜道,“正好!云姐病倒了,我正要去请大夫呢!”
“什么??快!带我去见她!”
男子一听云姐病倒了,内心更是急迫想见到郭秀云。二人没再说下去,胡燕儿领着张逸天消失在了大厅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