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父亲去看周元的时候,楚良并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开始了一丁点的小变化,这个变化微不足道,但对于知情者而言,是极大的痛苦。
“从今往后我按时给你们钱,对周元好一点,再怎么说也是你们的侄子嘛,就算是小猫小狗,养了九年也有感情了。”长风在“二弟”家里,面前是初次会晤的弟弟、弟媳。
她们表情凝重,长风一提到钱,二婶就差点变了脸,聪明的她咳嗽一声,怪腔调的说:“钱给我们也没有用,人家他爷爷管他,我们拿钱算怎么回事啊。”
长风心里清楚自己不能过分的见父亲,他心里的苦和怨气一定都压抑了不止这九年时间,在一个老人的世界里,用二十多年的时间照顾一个病儿子,在等年老的时候由并没什么相处的小儿子养老。这眼前的周元他二叔二婶,当时也对老爷子横眉冷眼过吧,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些,怎么感觉都像是要演化到下一代身上似的。
长风不是周承生的亲儿子,但是他养了长风很多年,临老才跟亲儿子的“二弟”缘聚。
现在是长风本人足以确定的事情,九年前鬼金刚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自己的儿子跟“血婴”调包,长风从教授口中得知此事,那么,教授一定也清楚未来会演变成怎样吧……
“钱该拿的拿,不够花以后还有,我…我不是周元的父亲,他父亲牺牲了,我是他爸爸的战友,姓楚,我叫楚长风。”
二婶咂舌的啧啧啧一阵:“难怪的了,跟孩子他爹就名字差不多,有身份证没,我看看,我们家老爷子他大儿子叫周川风。”
长风心里觉得很作做,看身份证就显示老农民的朴实了吗?你这个女人真会装傻,身份证可以造假你肯定知道,我现在就从你的眼睛里看到钱,看到了你做梦都想去南方搞服装批发生意,然后赊账说下次给钱,其实你留给别人的是假地址和身份,只不过来往的交易多了,两边有了基础的信任,然后你打算最后坑一次就此作罢,显然你的伎俩已经完美实现了,现在还在装模作样……
长风突然摇晃着脑袋不想在看下去了,他对自己现在的超能力有点惧怕,怕不该想太多的事情会成为牵绊的阻碍。
给过身份证,“确定”了长风的来路,然后问着:“你没养过孩子吧,你知道养孩子多难吗?吃喝拉撒什么都得操心,还有……”
“天黑之前,来给你一年的费用行吗?十万,我只能给这么多。当兵的也不是富翁。”长风说完,想了想就冲周元的二叔道:“;你是周川风的兄弟吧,我能单独给周元说两句话吗?”
二叔看了一眼媳妇,二婶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去叫他,今天他爸爸的朋友来了,活儿先不干了吧。”
长风身形一闪,先一步来到了屋门外,这一下,把二叔惊住了,他也当过兵,在军队当的是卫生连的兵,但从未见过身手如此迅猛的军人,而且就这一下,二婶已经走到了门口,长风居然不碰她一下就闪到外边去了。
“好快!”二叔心中暗惊,心知这不是一般部队的人物。
“我自己去吧,小孩子……经得起磨练才长的快。”长风这样一说,突然有点想念南方的儿子楚良,虽然已经知道没有血缘关系了,可就是觉得,这九年来,楚良当自己是他的父亲,自己却没有尽一个父亲的爱。相比现在的周元,楚良幸运的有点悲凉。
不一会儿,长风来到了之前见周元的公路,他已经又爬完了三四棵树了,周元的堂妹在下边溜达着,随手拿砍下来的树枝抽打道旁树,活像个假小子。
“唉,丫头,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人呢?”
长风从外边和家里都没见到那个小一点的娃娃,随口好奇的问了一句。
小丫头名叫周月,她还有个小他俩两岁的弟弟叫周小天。
长风一问话,周月就特礼貌的回了一句:“叔,我弟弟在我姥娘家呢,你是爸爸的战友吗?”
我怎么会有这么怂的战友,长风心里想着,顿时也获得了两个信息,周川文这个二弟居然当过兵,呃……
想到怕老婆的样子,长风觉得万分感慨,感觉云荷要是我这么怕她,难不成她也变这么狡洁了吧。
脑海里同时也闪过另一个念头,世上的巧合很多,但被人安排过的就不算是巧合了,而是计谋,暗地里的那就成了阴谋。
长风想到的是自己远在南方的岳父周崇山和这里的周承生会不会有关系……
啧啧啧,应该不会,他们要是哥们,那我老婆不就跟这几个家伙有关系了,吼吼,周老爷子跟我只是养父养子的亲情,这个叫周元的小子,也是我楚长风欠老爷子的。
“元儿~~下来下来,叔给你说两句话。”长风马上盯着小丫头道:“嗨,什么叔啊,是大伯才对,我比你爸爸大好几岁呢,”然后看树上的周元没下来,以为他没听见,就又喊了一嗓子,“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该叫我大伯,下来孩子,大伯给你说几句话。”
周元在树上自言自语的骂着:“一会说是我爸爸,一会又变叔叔大伯了,你们大人真恶心,一句实话都没有。哼~随便了,反正有天长大了,我是要离开这个家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当然没什么了不起的了。”长风不声不响的来到了另一棵树上,爷俩相距三四米远,他嘿嘿傻笑着:“咋啦!臭小子敢跟老子犯脾气是吗?刚才的话是叫下边的孩子听呢,我是谁,你自己还看不出来啊!呐,你要不鸟我,那老子可就走了啊?”
周元突然心里一酸,抬手轻轻喊着:“别走……”
长风看到儿子焦急的表情,心里一下子就后悔刚才的玩笑了,我这么大人了,吓唬他一个孩子干什么呢。
“听着小子。”长风冷静的说:“你妈很想你,我也是,很多事现在说不清楚,等你按照刚才你气呼呼说的,等到哪天离开这个家的时候,我跟你妈,还有你一个兄弟,我们三个在你离开这里的那天,一起来接你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
周元马上就默认了这个父亲,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想撒娇,想哭,想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在父母面前打滚。
但现在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呆着,因为一直以为自己是捡回来的,现在真的就有爸爸了,这太珍贵,贵的有点买不起。
“现在带我走不行吗?”周元低着头问。
“还有你爷爷呢,傻小子,爷爷一定很疼你吧,现在带你走,他会难过的。我的儿子不应该是个孝顺的孩子吗?咬咬牙,等几年你就长大了。”长风说的无比勉强,他内心的暴躁已经想要把这场阴谋的作祟者给活吞了。
到底是鬼金刚,还是那个国家科学院的教授,乱急了,鬼金刚如果是人类制造出来的,那么教授就是罪魁祸首了,如果鬼金刚……不不不,这太可怕了,不能与未知的敌人相抗衡,能活的看到一家团聚,看到山河繁华就足够了。
殊不知,长风现在不能带走周元的原因,是还要离开祖国去救人的命令,没有自己在这里掌控,周元会经受的苦难比现在还要惨。
“那以后我能像你一样厉害吗?”周元梦寐以求的就是有各种各样的超能力,可以抵御烦恼和身心的疲累,也能不被村里人欺负,打小村子里的孩子就喜欢说周元是“没娘养的”,“有娘生没爹教的”,啊啊,这都是什么人啊,什么世俗。
长风淡淡的回答:“那要你使劲努力了。”他自己都知道这跟努力有什么的关系了,可孩子就得这么告诉他了。
随后,长风开始朝着大西北而去,徒步奔袭,腾空急速飞驰,心里还美滋滋的,想着不管什么样的惩戒,只要军队还认他这个“逃兵”,那什么罪过都愿意接受惩罚,还要让参谋长给自己筹钱,还要把教授告诉自己的一项主要任务上报。
想到这些都是烦心的苦恼,但长风突然觉得周元这小子还不赖,果然跟自己都是单眼皮,还是一样的小眼睛,哈哈,他不是我儿子就真见鬼了。
就在此刻,楚良的身影又跳进了长风的脑海,是啊,阿良叫我这么多年的一声“阿爸”,我都没真正的拿他当儿子对待过,太自私了,自私的人类偏见啊,这九年,不一直都是阿良这孩子在填充自己儿子的角色吗,不能在装作什么都是应该的了,鬼金刚迟迟没有再现,也许他一直都盯着呢,凭良心的想,阿良跟自己的亲儿子没有太多区别,有时候仔细品一品,血缘上的爱,总有一些外来的亲情压过了这种关系。
…………
“上尉楚长风!你承认自己犯下的逃兵罪行吗?”
大西北军区的野战部队参谋长吴麒少校,在看到营区卫兵押解长风出现在营部门外的时候,他拔枪冲出来顶住了长风的额头。
“我不认罪,因为我还有我的信仰,这也是我为什么敢回来的原因,我得把国殇从心头抹去,把国耻从外头争回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以国家的兴衰为使命,这不是大西北野战军的军人信条吗?”
吴麒咬牙一摆头,一把推开押解楚长风的卫兵,将好兄弟抱住了:“该死的东西,回来就好,说你会是逃兵,毙了我做鬼都不信。”
“这是得有多少人背后打小报告说完当逃兵了啊!瞧你激动的,好像我是大美女似的,别抱那么紧,恶心死我了。”长风嬉笑着推开吴麒。
参谋长跟他是快十五年的战友了,万年小连长的楚长风,却跟军区指挥部的人走的如此近,很多人都以为他们互相有什么把柄,也有人传,说长风救过吴麒参谋长的命,所以关系才好的要穿一条裤子了。
“走吧,没啥可担心的,几位领导要见你,在这里住了三五天了,我猜你又是去探家了吧,哈哈,为什么我总是乐意给你打圆场呢?”参谋长跟长风边走边说,因为个子比长风矮一点,不单单是军衔问题,他喜欢小碎步走很快的跑在前头。
长风嘿嘿傻笑一通:“你是真没听出来吗?有事儿!我真要去上报司令部的,你给我写材料,然后陪我去见师长,这事儿团里和旅里边都不够镇的住,依你的关系,也只能先到师长那里说了,回头再……”
参谋长带着长风来到了营部的办公楼,土色的楼体映衬着沙漠边缘的颜色,整栋楼仅有三层,上下楼体一应都是沙漠迷彩色。
“别得瑟,我也知道一点,你走是因为接到了越级命令,首长们都说了,等你回来还要嘉奖你呢,装什么啊,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我堂堂少校参谋长可是师部指派过来的政务指导员,你架子还不够大啊。”
吴麒这一说,长风又开始模糊不解了,难不成首都方面的科学家是跟部队早有商榷的吗?
如此想着,一位中奖将军衔的将军走了出来,他身后还有师长和总参谋长他们几位大领导。
长风立刻整理着装,立正站好笔挺的打一个军礼:“首长好!上尉楚长风前来报到,请指示。”
长风扫视了一番,并没有陌生的脸,眼前的几位首长,不是自己部队的师长就是有过接触的总参,司令部没去过几回,可这位将军的脸……怎么看都觉得面熟,但记忆里他是将军这事,倒是有些恍惚。
“这次去首都的公务还都顺利吧?”将军突然就来这么一句。
吴麒一愣,立马就想到了长风这次执行的是秘密任务,他还天真的以为好兄弟是回去偷偷探亲了。
长风也是一副什么情况的表情,不过自打教授告诉自己的身世等等之后,他也完全可以领会这高层人物的心机策划了。
“一切顺利,首长,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长风还没说完,师长和将军身后的总参就有点紧张了了,师长呵斥一句:“风子,怎么说话的你?”
将军挥一挥手,笑呵呵的对长风说:“好一个一切顺利,走,既然咱们是这么面熟,里边聊聊吧。”
长风又是一个军礼:“是!”
吴麒冷汗未起,又开始浑身发毛了,他发现自己对这么多年的老战友越来越不了解了。
一行人进入营部楼内,卫兵却伸手拦住了吴麒。
“干什么?知道这谁地盘吗,看看肩章!”吴麒没好气的呵斥,顺便一手掏上衣口袋:“要我把军官证也给你瞧瞧吗?”
这时卫兵愣住了,看一眼楚长风,长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笑着:“你自家的参谋长都不认得啦?”
“小吴啊,你先去忙吧,我们瞎聊而已,不用进来端茶递水的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师长回头冲门外的吴麒挥了挥手。
长风更加不解了,他甚至有点内疚,仿佛自己明明知道为什么,却怎么也不能说,这俩兄弟的情谊,在此刻开始了地位差异的羞辱。
吴麒苦笑一声,敬礼道一句:“是,师长。”
长风皱褶眉头看一眼吴麒,吴麒尴尬的咧嘴笑着,冲长风摆手,“没事没事,你去你的,革命分工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