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巾一破,城门大开。郡城如一座封闭日久的密闭房间,大批的浊气污垢被扫出城外。其中便有大批难民、流民,或主动,或被动赶出城去,各自谋求生路。最终也不知有几人从贼,几人得活。不过,城内的屋檐房角少了许多衣衫褴褛,或病或饿的难民,少了哀嚎求怜的身影,多了几分欢声笑语,倒叫这座郡城恢复了几分繁华。
胜利的当天,刺史府大举庆贺。当今天下,贼兵肆虐中原八州之地。各地州郡连连丢城失地,连朝廷官军也是节节败退。唯有幽州一地,率先击溃贼兵。实乃不世之功。为此,刺史刘虞大人,一方面向朝廷请功,一方面发放酒肉犒赏三军,以示庆贺。就连张宇这支义军,也难得的分到了一头牛,五只羊和三十余坛好酒。至于其他封赏,则是没有的,只能等到了京城才有。倒是张飞,那天单独追了上去,居然带回一个人头,邓茂。反倒是破天荒的获得刺史府五十两银子的封赏。
“主公,老余头他们在帐外等候,请求见主公。”张毅进来禀报道。
老余头,是张宇这一队民壮的其中一个头领。当初守城的时候,刺史府将这些民壮也派上城头。张宇当时便任命一些人进行分工,带领这些民壮,其中一人便是老余头。而这些人也表现不错,搬运箭矢上城头,抬伤员下城头,甚至直接拿起武器帮着守住城头,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就是战后的尸体,也是他们挖坑埋得。只是这些功劳,连张宇这些义军的功劳都没算,又岂会轮到他们。恐怕在那些大人眼中,根本就没有记功的举动吧。
“哦,叫他们进来。”张宇放下手中的活计。
不多久,五个壮汉进了帐篷,向张宇跪拜行李,道:“草民见过大人。”
张宇赶忙上前扶起五人:“快起来,都是同生共死过的,快不要这么多礼。”待众人起来,又亲切问道:“几位今天到我这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五人相互看了看,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上前一步说道:“大人仁慈,我等这些时日也是承蒙大人关照,自己和家里人都吃到几顿饱饭,心中万分感激。如今贼兵被官军击溃,城内、城外的尸体也清理干净了。那些大人们便允许我们这些人各自返乡。所以此次来,就是向大人辞行的。”
“返乡是不错的。只是老余头,贼兵肆虐,恐怕家里的房屋田地都被糟蹋的差不多了。你们现在回去,以后又该怎么过日子呢?现在以过六月,即使想种粮食,也来不及了。”张宇却是如此说道。
“大人,走一步算一步吧。谁叫我们是贱民呢。大人当初赏给我们的粮食还有些,就当作忠良了。回到村里,树皮草根,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到了明年就有粮食了。”老余头却是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说道。
张宇叹了一口气,这些人是活不下去的。除非他们有自保的能力,且有足够储存的粮食。否则外面这些逃散的黄巾乱兵,迟早会找上门去。他们现在是不敢对这大城再生觊觎之心;但是几十数百人口,且没有防御的村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如果再有官吏催缴税赋徭役,那就是雪上加霜。但如果他们有这些条件,他们当初也不会背井离乡了。不过,这些人都参加过这十几天的攻防战,如果吸纳到军中,应该比新兵好上不少。正好,张宇现在要不满兵额,准备下一次战斗。
“老余头啊!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就到我军中来,怎么样?我们相处也有这么多天了,你也清楚我的做事为人。别的不敢说,至少活着,我能给你们一口饱饭吃;死了,也能给家里留下一些钱粮。”张宇叹了口气,说道。
众人连称不敢。张宇确实能做到这些。向他们这些壮丁,为官府做事,都是充作徭役,能管两餐饱饭就不错了,哪还敢奢望其他。没想到这次遇到这位大官人,居然给每家发了一担米粮,然后连那些已经死了的,或受伤的,也都有米粮补贴。如果放在前世,这简直就是笑话。人命其可用几石米粮食来抵账。可在这时代,唯有边军和郡兵战死才有少许补贴,其他人包括义军都没有。最重要的是,这些米粮,还是在封城的时候,米粮最贵的时候发给他们的。那都是救命粮啊!
然而,老余头五人没有张宇想象中的大喜过望,满口子答应。反而犹犹豫豫的说道:“大人好意,我们本应当欣然接受。只是我们都有家小,怕是给大人拖累啊。”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张宇点点头:“放心吧,家小的事我来安排。只要你们说愿不愿意吧?”
“大人仁慈,草民愿意啊!”五人齐齐跪在地上大呼道。
“啊呀,张兄弟啊。张兄弟这次可露脸了。献策破黄巾,又随着公孙将军等,一战而平定蛾贼,居功至伟啊!”赵亮犹如多日未见的老友一般,见面就要抱住张宇。夜袭的时候,他是不在的。
“子明兄。”张宇淡淡的回应道,却又先发制人,说道:“子明兄可做了一笔好买卖。用粮食换了我的马。”
“张兄弟,当时的粮食那么贵,你可是占了大便宜的。”赵亮却是用你占了大便宜的语气说道。
“粮食贵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卖掉。待得蛾贼围城,粮食由刺史府掌控,而军粮也有刺史府发放,我这军粮完全没用。现在蛾贼剿灭,我最终也要离开去京城,这些粮食吃也吃不完,运也运不走,还不得又卖给你们。合着我用一百匹马,就为了帮你赵家看管了一个月的粮食。而且现在粮价大跌,我现在可是亏得连本都拿不回来。”
人在巨大压力下,会变得不理性。张宇也是如此,战前一紧张,一百匹马全换成了粮食,又七千五百担。实际上真正消耗的还是很少的一部分。反而被张宇又来收买军心民心。不过即使如此,也只花去两千多石粮食。还剩五千余石。而到了现在,这些粮食却成了张宇负担。一石粮差不多一百二十斤,一辆马车最多运千斤,不到十石粮食。要将粮食全部运走,至少需要五百辆马车。老天,张宇所有的人都要下马赶车才够用。这简直就是开玩笑。
“这个怎么说的,你当时可是同意了的。”赵亮依然一副奸商的模样。气的张宇牙根直痒痒。
“要不,张兄弟的粮食还卖给我。我赵家就当交张兄弟你这个朋友。我也出个高价,八钱银子一石怎么样?这样,你的马匹,就相当于是四十两银子一匹卖给我赵家的。张兄弟,怎么样?兄弟我够意思的吧?”见张宇模样,赵亮笑嘻嘻的说道。
“子明兄,你这完全是欺负我不了解行情啊。现在粮价虽然大跌,但也不低于一两五钱银子一石吧?而且,这幽州的黄巾贼虽然平了,但今年的收成也算是废了。一直要到明年五六月才会有新粮,那这粮食还要涨。到时候这幽州的粮价,哼哼。”张宇冷笑道。
“额,这个。张兄弟,这个粮价吧,它后面很复杂的,就说储存,它也需要这个人力物力,打通上下关系,中间还有损耗。所以我们收购的粮食,比市场价低上一些是正常的。至于以后的事,这个真的不好说啊!这样,我在给张兄弟涨两层,一两银子一石怎么样?兄弟我可完全是看在我与张兄弟交情的份上,别人可完全到不了这么高的价的。”尽管被张宇戳破了谎言,赵亮依然没有脸红,反而继续故作慷慨说道。他也是算定了,粮食张宇是带不走的;而卖,张宇在幽州又不认识几个大商人,反而与几家关系不好。压价当然就狠。
张宇依旧冷笑。端茶,送客。原本对赵亮还有几分好感,没想到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当作软柿子捏。真是叔可忍,婶也不可忍。看来历史名人就是历史名人,糜竺就比赵亮眼光高的多。远在徐州还能给他送来一块牌子。只是张宇也不想想,当初他对糜竺有救命之恩,又是有心结交,因此谈的也就深入一些;而赵亮,一个无心结交,一个高高在上,凭什么别人要对你好。
赵亮也是怒了,低声喝道:“张兄弟,真的就这么不给面子?过了这一村,可就没有这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