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计在于晨。早晨，是万物苏醒，精神焕发的时候，也是一天的希望。然而这个早晨却注定没有丝毫的希望，有的只是无尽的杀戮，与满地的血腥。
“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邓将军大声凄厉的喊道。原本鲜亮的甲衣，已是血迹斑斑，而头盔早已经不知丢到哪里。披散的头发，裹着一根长长的黄色头巾，状若疯狂。大营没了，教众逃的逃，死的死，也散了；现在这支全部由教众中的青壮组成的亲卫也死伤惨重。这一切，由不得他不发疯了。
官军当然不会让他如愿，在公孙瓒、张飞、关羽三人打头，一遍又一遍，反复的蛾贼中冲杀。方圆数里之内，尸体层层叠叠。有人的，也有战马牲畜的；有黄巾蛾贼的，也有官军、义军的。
不知是不是上次的后遗症，今天的张飞要规矩很多，至少没有脱离大部队，独自冲营。这一点让张宇很欣慰，带着众人紧随其后冲锋，不落单，也不冒头。战果算不上多，也不少。
又是一次转向，公孙瓒抹了把脸上的鲜血，喘上一口粗气。回头看看身后的百余精疲力竭的骑兵，又看看周围再度围上来的黄巾贼众，叹了一口气，道：“娘的，没想到恶贼中也有此等人物，难道我今天真的要葬身于此么？”冷兵器最怕火攻与夜袭，多少名将就是把这两项当成克敌制胜的法宝。没想到这黄巾贼众中，居然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组织近千人与官军搏杀，也算是手段了得了。
众人也不回话。如果当初不是公孙瓒的一声“杀”，而是直接掉头就走，或是远远威慑，让黄巾贼众不敢救火，也许就不用啃这块硬骨头，也不会陷入这种境地。就是现在，如果铁了心要走，黄巾众也留不下他们。反正，即使任务失败，张宇、刘备两人也不会怎么样？任务一开始就已经完成大半。只要不是战场逃脱，两人只要回到城里，就是有功无过。因为他们是义军。而公孙瓒是官军，没有消灭掉这最后一支贼兵，就不能算是尽了全功，功劳就会大打折扣。
“邓将军，不好了。中军大营被烧了。”就在又一轮包围与反包围即将开始的时候，一头裹黄巾的壮汉惊慌失措的高声喊道。
“什么？中军大营被烧？”众黄巾大惊失色，纷纷回头望去。只见数里外，中军大营处，火光通天，映得天空如早霞般通红。中军大营被烧，也就是说官军不止眼前这些，后面还有多少，不为人知。况且由渠帅大人坐镇的中军大营，居然被烧成这样，那以前无往不胜的黄巾天兵还在么？渠帅怎么样了？这仗还打得下去么？即使现在尽全力灭了这支官军，那也是无济于事。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邓将军。更有那意志不坚定的，开始隐身在火光中，转身投入那四处逃散的人流中。
与此同时，官军大喜。公孙瓒更是大笑道：“弟兄们，王将军他们得手了，此时不奋勇杀敌，更在何时？”众官军此时一扫先前的悲壮，嗷嗷的冲向蛾贼。
面对官军的冲锋，和中军大营的火光冲天，邓将军终于清醒了，挺不住了。剩下的都是忠心耿耿的亲兵，是以后在黄巾中立足的底牌，不能在这拼光了。思虑再三，拨马便向远处跑去。至于散落的贼众，到时候再攻破几处城池，收拢几处流民就是。
“恶贼，哪里逃。”却是张飞眼尖，见到厮杀半夜的首恶居然要逃，当即连招呼都没打，一扯缰绳，离开大部队，纵马追了上去。
“哎，翼德。主公，翼德他！”张毅知道张宇一直头疼这个张飞，现在看到张飞离开，不由得出声道。
张宇也很纠结，现在黄巾众蛾贼四处逃散，正是打扫战场，摘桃子的时候。就像前世亲民工程，不管功劳有没有，计算功劳的时候，你都得在场。如果此时离开，就等于拱手把功劳让给别人，把此次战役的收益权利，再度交给了刺史府一干人等，那些人又岂是好人。当即道：“忠平，你带领十骑跟了上去，不要和贼人硬拼。发现有危险就回来。我去接你们。恶来，你也跟他们一起去。”贼酋一逃，剩下的就是收尾的工作，有许褚压阵就够了。
张毅、典韦领命，带着十余骑追了上去。张宇则带着剩下的数十骑驻守原地，冷眼看着四处逃散的人群，就等着打扫战场。
涿郡城头，原本只有军士与尸体的城头，今天却多了一群峨冠博带，腰佩长剑的文官。他们此时没有昔日的雍容淡定，反而如大考前的考生，在黑夜中，紧张的眺望着远处的联营。
这一战至关重要。赢了，黄巾之围就可破去；即使没赢，能烧去蛾贼的大营、粮草，对蛾贼那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可以稍稍缓解城内防守的压力。可如果输了，幽州将失去最后一支敢战之军，从此坐困孤城。等着不知在何方的援军。
“王大人，此战还是太过鲁莽。怎么能将数十万蛾贼，寄希望于一场夜袭。白白失去这么多将士的生命呢？这可是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了。如果失败，城内防守就只能依靠民壮了。”久久没见到动静，终于有人忍不住埋怨道。
“陆大人，光靠守，是守不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胡人那边有动作，边军不能随意调动。而中原，蛾贼更加猖獗，皇甫嵩三位中郎将是节节败退。又哪来的援军？外无援军，内无可用之兵，这城还怎么守？”一个三十左右的中年人为自己辩护道。
“那也要仔细谋划，不能这么草率出兵啊！”
其他人听着两人的争辩，不禁心有戚戚。这可关系到自己的前途和身家性命啊！幽州刺史刘虞也在眺望远方，希望能透过黑幕，看到被黑幕掩盖下的厮杀。对于身边的争论，即不阻止，也不出声责备。两人也很有默契的将争论的范围限制在两人之间，对于能真正起决定左右的刺史大人，却都避而不谈。
“火，起火了。”争论中，一个眼尖的，突然语无伦次的喊道。
“起火了，哪里起火了？”众人大惊，瞪着眼睛望向城内各处。难道那蛾贼也要趁夜偷袭，这可要老命了。
“城外，蛾贼的营地。”
众人这才大喜过望，齐齐扑向外城女墙。只见蛾贼大营处，先是有一处豆大的火光，紧接着又起了两处，然后迅速壮大，直到照亮了半边的天空。隐约中，还有金属的碰撞声，和厮杀声传来。
“哈哈，成了。真的成功了。我幽州无忧矣。”一人疯狂的拍着城头，大笑道。
“是啊！还是王大人厉害，这份谋划之功，不下去前朝的张子房啊！”另一人奉承道。
“哪里，哪里。我哪敢与张子房相比。这还得是托皇上洪福，刺史大人大力支持，诸位将军鼎力相助，才有今日之功啊！因此这功劳，是在场诸位的。”王大人舔着脸谦逊的说道，只是脸上的得意之情，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走走走，今日之功来之不易，是我幽州近百万军民一起奋战才取得的。我们理应去庆贺一下。”又一人提议道。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相互庆贺着走下城楼，一扫之前的忧虑与不安。却再也没有人去关心城外厮杀的人群。或是城内躲在某个角落哆哆嗦嗦的难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