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急。夜幕如巨兽,将城墙与连绵的人群,全揽入怀中。城内外,一个个包了油脂的火把噼里啪啦,火花四射。火把下,执勤的哨兵来回走动。漆黑的夜色,跳动的火苗,舞动的人影,还有那斑驳的血迹,残留的尸体,凭空添了几分阴森。
“弟兄们,辛苦了。来喝粥!”一队士兵抬着一个个木桶上了城头。张宇拿着一把瓢舀粥,一边高声招呼道。
“谢谢张大人,张大人仁义。”说着,一众人等熟练的排队取粥。
张宇又指着两桶粥对着官兵说道:“赵队长,这两桶就是官兵兄弟的了。”
赵队长是公孙瓒麾下执勤的队率,咧着嘴道:“既然是张兄弟发话,兄弟们也就不客气了。弟兄们,喝粥。”
“张兄弟,这么晚了,还在巡逻,果然敬业。”刘备笑容亲切的打着招呼。似乎没有太守府捅刀子的情形。
“呵呵,原来是玄德兄。你不也是如此么?”张宇也打着呵呵,浑然忘了前不久之事。又指着粥桶说道:“我这遣人熬了些稀粥,给兄弟们加加餐。玄德兄要不也来点?”
“哦,不了。我们下午吃的挺饱的。那张兄弟你先忙,我有事还得回营。”说着转身离去,留下独自咕咕的一众哨兵,垂涎的盯着这边的粥桶。
“那玄德兄慢走。”
“真虚伪,我不喜欢”旁边的李蔓儿撅着嘴说道。
“我也不喜欢。”
却说白天,张宇于危急中救下李蔓儿。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的说张宇是通敌,但张宇放过的蛾贼只有一个,而且乖乖的在一旁啥事都没干,听从官兵的派遣。指东画西,没有丝毫违背。另外,在白天攻防战中,张宇麾下义军打得颇为英勇。面对黄巾蛾贼的打鸡血似的猛攻,愣是死死的守住了城头。杀敌数百,自身伤亡五十余人。官兵兵力匮乏,以后还得有所倚杖;但说小也不小,不管怎么说。战前对敌人仁慈,形同于通敌。如果皆以此为例,那这黄巾还剿不剿了。而且,如果这是黄巾贼的奸细,给城内的内奸送信的,那该怎么办?
黄巾贼刚刚退去,就有一队官兵火急火燎的过来,将张宇二人押送到刺史府。此时涿郡的最高指挥设在刺史府。公孙瓒、刘备诸人也被宣去作证。众人皆有一番说辞,大体还算客观,对张宇也多少有些偏袒,唯独刘备的说词耐人寻味。
“张公子生性仁慈,曾叹息,黄巾蛾贼也是我大汉百姓,不可如此杀戮。战时,张公子也是怜悯的观看黄巾贼,没有下令射箭。不过,义军兄弟还是很英勇的。”
张宇眼一缩,大耳贼这是不怀好意啊!虽然口口声声夸张宇仁慈,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外乎张宇同情黄巾蛾贼。黄巾蛾贼是反贼,同情反贼,那就是正邪不分。结果,嘿嘿,看看令狐冲就是。这年头,罪莫大于造反。凡是敢跟造反沾边的,诛身夷族都是轻的。
果然,刘虞大怒,喝道:“张宇,刘备所言,是真是假?”
张宇不敢有半点迟疑,当即想都不想的喊冤道:“刺史大人明鉴,我张宇虽是年幼,但也知道忠君爱国几个字,哪敢与这些蛾贼扯上边。至于对百姓,我也只说过一句话,‘卿乃佳人,奈何从贼’。这可跟反贼没关系啊,大人!”
“那你战前迟疑,又作何解?”范猭史再度跳了出来。
“回禀刺史大人,义军组建之前,多是平民,哪里见得了血腥。就是本人也是如此,因此见得战况如此,才会如此。”顿了顿,张宇又说道:“我等义军,缺乏训练是众所周知的。为了杜绝此类事情再度发生,小人请求,请刺史大人派遣官军入驻义军,指导义军抵抗贼兵。”这是以退为进,表忠心了。
此时攻防战,虽然官兵占据了地利。但官兵数量终究少了些,而且,其中绝大七层的都是连黄巾蛾贼都不如的义军。黄巾蛾贼至少见过血,而绝大多数的义军,却是刚刚逃难的流民,身体还没复原。当黄巾贼在城下的时候还好,一旦上了城头,近身肉搏就相形见绌了。几乎所有的伤亡都是这么造成的。
这时,李蔓儿也在一旁哭诉着自己的遭遇。那叫一个坎坷,一个凄苦,弄的众人感慨万千。这些人,那个不是豪强,如果一旦贼军入城,恐怕子孙也会向这李蔓儿这样。眼见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更是唏嘘不已。但这样的话,就更不好严惩张宇了。毕竟,外面十几万蛾贼,再做有几位对守城有必胜的信心。如果一旦贼军入城,误入贼窝,谁不想自己的孩子获救。但不罚是不行的。同时,介于敌人的强大,与街道流民过多,刺史府紧急一批民夫上城墙,协助守城。
刘虞的想法就又不同了,张宇这是自要请官兵监督了。刘虞还是很动心的,这是个机会。因为这如果真的能实现,这就代表着官府对义军的掌控力度更高了。只是,城内的官兵不到总兵力的三层。而这义军,是私有武装,有的还是自家的庄园,谁会愿意自家的私有武装有官兵掌控。堂上众人一方面对张宇咬牙切齿,再也顾不上对张宇发难;一面找了各种圣人之言,总算是打消了刘虞派兵驻守所有义军的念头。就连张宇义军也只是让公孙瓒派下十余官兵进驻,监督之用。
只是最后一点,李蔓儿的安排。李蔓儿是代郡豪强,这个代郡官府那应该有登记,现在涿郡不好确认。只能通过旁敲侧击,李蔓儿却是一丝不差。这就让刺史府众人抓耳挠腮,既不想失了人心,又不想放过嫌疑人。最后,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张宇惹的麻烦,就交由张宇看管。顺便严厉下令:如有差池,提头来见。并将驻守的官兵从十来人提到五十人。这才安了心。
黄巾大营。一众渠帅、将军穿着不合身的甲胄,叉腿分列而坐。前方杌几上,摆放着各种酒肉,以惊人的速度快速消耗着。
“老黄头,今天一度攻入南城,为什么又退了回来。”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放下嘴边羊腿,胡乱擦了擦嘴,道。
“渠帅大人,不是孩儿们不努力,实在是这些官兵太硬,都要跟孩儿们拼命。孩儿们伤亡太大了。”一个满嘴油腻的大汉急忙辩解道。他就是老黄头,南面黄巾的首领。
“哼,如果攻入城中,所有的伤亡都会补回来了。没攻下城池,那才是最大的伤亡。”另一黄巾首领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一众首领纷纷点头。黄巾中,最不缺少的就是人,只要攻下城池了。
“二狗,你别太过分。你不就想着老子在前面啃骨头,你躲在后面吃肉么?有本事你来攻。”老黄头大怒。攻下城池,确实能把伤亡补回来,甚至势力大大增加也是可能的。但那也有个前提,就是你自身的伤亡不能太大,否则谁会认你,早就把好东西抢光了。都是山贼土匪,谁不知道谁?
“谁攻谁守,那都是渠帅决定的。怎么能擅自做更改,违抗军令!”二狗却是不接这茬,把责任往上推。
“既然这样,那陈渠帅明天也加入南墙攻城战中。记住,务必一定要攻下城池。否则,提头来见!”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哼,两个毛贼,真以为拉了几千人马,就可以在天公将军麾下,拉山头了。正好让你们去啃啃骨头。
陈二狗首领惊呆了。渠帅大人,你怎么能好坏不分,一干子全打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