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点如雨,耳边喧闹如雷。然而,这些都是别人的,张宇什么都不顾,只是看着云梯上那带着一丝不甘于倔强的眼睛,不停的向上爬的蛾贼。一直爬上云梯顶端,爬到垛口上,爬到张宇面前,倔强的与张宇对视。没有刀,也没带剑,两只手仅仅的抓着云梯的手,隐隐发白。
“快,快把云梯推倒。”公孙瓒此时再也顾不上叫什么张兄弟了,直接对官军下令道。
两个官兵听令上前,将云梯缓缓推离城墙。眼见着就要倒下。
“啊!小姐!呜呜!小姐!呜呜呜!啊~”随着云梯的远离,原本咫尺的城头,再一次变得遥远,后面的那个似乎顾不上淡定,开始嘤嘤的哭了起来。然后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掉了云梯,生死不知。
原来更下面的蛾贼也焦躁起来,本想顺着杆子向上爬,却没想到被堵在这半空中。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眼见着就要随着云梯倒下去,原本触手可及的功劳居然要飞了,那可值五十两银子呢。急的当场抽出腰刀,便朝上面的人砍了去。希望能凭最后的勇武跃上城墙。至于以后的事,就顾不上了。
那倔强的黑眼睛依然没说话,连那声惨叫也没回头。只是倔强中带着深深绝望与不甘,也不再倔强的对视,缓缓阖上双眼。也许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原本还天真的抱着一丝希望。算了,就这样了吧,做人得任命啊。两行珠泪滚滚而下。爹,娘,大哥,我不甘心!欢儿,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咦!云梯稳住了!在绝望与不甘之中稳住了。紧接着一道温和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上来吧!”只有三个字,却犹如天籁之音!其效果堪比悬崖边上横长的歪脖子树。
黑亮的眼睛急忙打开,只见一只白皙的手,紧紧的抓住云梯上的横杠,不粗壮,却是坚强有力。原来是眼前这个少年抓住了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么。“上来吧。”见黑眼睛仍愣愣的没动,少年手用力,云梯再次靠上了城墙,微笑着说道。那么明亮又迷人。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黑眼睛那黝黑的垢面也展颜一笑。真没想到,初逢大变的她,居然还能笑的出来。曾经,她以为她再也不会笑了呢。
“张宇,你想做什么?那可是蛾贼,你想通敌么?”公孙瓒声嘶力竭的吼道。
“主公。”张飞一众人等再也再也顾不上在一旁嗝屁了,傻愣愣的看着张宇,将一个蛾贼扯上城墙。如果这时候官军要将这位小公子以通敌罪论处,他们将何以自处。
待得黑眼睛在张宇的帮助下上了城墙,站稳,张宇回头笑了笑:“没事,只是个小女孩。”说着,一剑将刚刚探出头的一个蛾贼狠狠砍下城头。“张毅,曹性,你们两个守住这个垛口,如果再有一个蛾贼上城墙,我唯你是问。”众人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姥姥的,吓死宝宝了。
见众人各就各位,张宇这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蛾贼。蓬头垢面,却长者一对明亮的乌黑的大眼睛。就像是在粗麻布上,绣上两颗黑宝石,极不协调。一身不合身的破烂麻布衣服,罩住娇小的身躯。一阵风吹过,麻布衣不停的晃荡着,倒是发挥着稻草人一般的喜剧效果。还有一双白皙却布满血痕的双手,上面还有几个水泡在上面点缀,显然是金汁的功劳。
张宇在打量着眼前的人的时候,也在被人打量着。身材不高,一米五六的个子。一身玄色锦服,显然是位公子。站在城头,又对着城头的义军发号施令,显然是位义军首领,只是不知道哪个家族会将这么小的小孩放出来。眼睛带着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对众生的怜悯,即使是对蛾贼。这个很少见。当初,就是因为这眼神,才敢赌一把。没想到真的赌对了。只是小玉也离开了。
“姑娘还要从贼吗?”打量了半响,张宇终于率先开口道,明知故问。
果不其然,黑眼睛微微摇了摇头,轻启朱唇,道:“不会了。谢谢恩公就我逃脱贼窝。”
尽管是早已预料的答案,张宇心中仍是一松。否则这通敌的罪名算是做实了。“我叫张宇。扬州人士,今年十五岁。是这义军的首领。”
“我姓李,小名蔓儿。恩公叫我蔓儿便是。我原是代郡人士。只恨那黄巾贼杀我父母,四处劫掠。我为黄巾裹挟,不得已才投靠黄巾贼。”
原来,这李蔓儿芳龄十五,原本家里也是代郡的地方豪强。只是黄巾蛾贼扫过时,李家也被黄巾贼惦记上了,破家灭门。只有李蔓儿的哥哥带着李蔓儿和丫鬟小玉化妆,谎说是李家佃户,才逃过一劫。然后被黄巾蛾贼裹挟,从代郡到涿郡。原本,李蔓儿还有哥哥照顾,日子还好些。但前段时间,李蔓儿的哥哥死了。李蔓儿和小玉便落到炮灰的下场。然后见到张宇这个垛口没有攻击,这才起了赌一把的心思。只是如今,小玉也生死不知,只有李蔓儿孤身了。
好一个坚强、倔强与心思缜密的姑娘。张宇暗暗给了一个赞,道:“姑娘见谅。原本应该送你去休息的。只是,”
“恩公不用多说。我晓得的。”李蔓儿却是很体贴的安慰道。
张宇点点头,带着李蔓儿朝公孙瓒走去。
“谢谢伯圭兄帮忙。”一个官,一个民;又是上级对下级。如果公孙瓒铁了心要阻止张宇,张宇是没有丝毫办法。
“我会向上边报告此事的,你好自为之吧。”公孙瓒却是冷冷瞥了张宇与旁边的李蔓儿一眼,说道,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然后不再理会二人,转身继续组织战斗。原本还以为是个值得深交的人呢。现在,就当是还了那百匹马的人情吧。
张宇也不再说话。与李蔓儿站在一旁,看着这场冷兵器时代的攻防战。张宇现在也是有通敌的嫌疑,不能乱走。至于战斗,大的有公孙瓒把握,义军里面,有徐盛与陈兰诸人,张宇并不担心。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居然在战场上就敢为了一个区区蛾贼,放蛾贼登城,如此妇人之仁,那堪大用。可恨,我居然折辱在此人手中。不远处,刘备忿忿不平的想着。
此时,攻城战进入白热化的阶段。一群群的蛾贼,在各种刺激下,如波浪般,一群群的涌向城墙。而郡城则像巨浪中的礁石,时刻有倾覆的危险。城墙上的箭矢、石头、巨木、金汁。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在不要钱的往下泼去。尽管这样,仍然不时有蛾贼爬上城头。与官军进行短兵器劫杀。此时,公孙瓒的官军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义军毕竟是刚刚成军,训练不足。如果只是向下倾泻石头、巨木,这是力气活,没问题。可一旦蛾贼上了城墙,贴身肉搏,就差远了。就是张宇,也只是靠着一干猛将,勉力支撑。公孙瓒的数百官兵被分成十几人一队,到处救火。就连气势汹汹的200援兵也不累外。黄巾贼似乎真的把南墙当成了一个突破口。
攻城,就是一种消耗战,攻城者消耗者炮灰,守城者消耗者物资,还有精神力气。双方就这么忍耐着。当守城者忍耐到攻城的炮灰消耗殆尽时,守城就是胜利;而攻城者把守城者的力气耗尽,精神崩溃的时候,站在面前都砍不下去的时候,攻城就是胜利。攻城,守城,都是一场灾难。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这是流了多少血才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而张宇则是真真的体会到宗教狂热的力量。可以想象一下。一个人顶着头上的巨木,石头,沿着狭窄、脆弱的木梯前进的时候,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也许训练有素的官兵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但那要经过多少年才练成的。而这些黄金蛾贼,那都是刚刚被裹挟的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