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君当真觉得自己冤屈。
要知道,司命君编纂个举世无双的历劫命谱,不是差他人情,而是施恩惠于他?
然而宣壑君这受人恩惠者,并没有这种自觉的。
司命君虽术法敌不过宣壑君,但也是宁折不弯的好神君一位。要知手中握着勾人命盘的差事,封号却不高不低的,着实是尴尬事。
倘若因此人人都见高踩低,来走他这后门,那还了得?
所以职责与权势之间,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渎职丧权,其中如何拿捏十分费的脑壳。
还好司命君于其中分寸一直拿捏得很好,不然,也不能在司命这位上,坐上去就从没下来过。
唔,虽说他老早便与天君剖明心迹,要退休还林,不领这闹心仙位了。
是以今日司命君为宣壑君费心张罗,绝然不是因为改变自己一向坚守的准则,而屈服在宣壑君淫威之下。只是,阖池少君年纪轻轻便有此想法,真是令他老眼一亮,高看一眼,亮瞎眼珠。
如此,他一把老骨头,无论如何,也要对宣壑君此番的历劫行为表示支持了。
以故这是件功德事。
以故司命君觉得甚圆满。
以故司命君今日呜呼哀哉,没料到宣壑君竟是位这样难伺候的主,便只得自己来伺候了。
想到这处,司命君不由掩了掩眼角,再想着这既是一把心酸泪,那……不流也罢。
司命君振奋起来,抱着命本哗啦啦往后翻:“宣壑君请看,此人公孙獳,乃是姜国大将,一手走马枪舞得是风生水起,帮姜国一举扫平西北乌夏之患,是齐国的中兴之将,对日后齐国平定九州是有不世功勋的。”
司命君瞄了眼后页,咳了咳,继续硬着头皮道:“其后四十五岁,公孙将军功高震主,被齐王猜忌,故被坑到王宫中喝酒,遂毒死了。”
宣壑君闻言,眉梢一抬,想着自己的命盘刻在他那人身上,声音便凉飕飕的:“你是说,本尊最后,竟是被毒死的?”
司命君:“呃……”
要知司命君最近写悲剧都写顺手了,悲得惨绝人寰、人神共愤的大有其数,在一筐子悲剧中挑出个这么好的,他容易么?
司命君当真不容易啊,司命君挑着命本,老花眼都更厉害了。
司命君不乐意了,黑着老脸道:“宣壑君既是历劫赎罪,那便知道自己得不了什么好命盘,下仙即便有心找好一些的,也需是不得善终的主。”
于此,宣壑君表示理解。
可是,他虽理解,却也不代表会因此委屈自己。
他瞟了眼司命谱,移开眼慢悠悠道:“司命君言之有理,只是,本尊不选这个,被毒死的。”
司命君脸抽着:“……”
庭院花影横斜,宣壑君赏着半边春景饮茶,一付我很悠闲,今日就在你这赏风景罢的……欠抽样。
欠抽得司命君直想把话本子呼他脸上……奈何不敢。
宣壑君很闲可司命君不闲,司命君还有下界一溜人的命盘没算好,忙完这一茬,想是西王母的蟠桃宴都赶不上了。
又是一把辛酸泪啊……
故司命这职,还真不是个一般的苦差事。
想他老早便向天君提议,要在司命阁里安排个得力的神君,帮他分担分担。奈何都知道这是个费脑受气的苦差事,临到这时,司命君依旧孑然,一身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司命君一肚闷气又无可奈何,只想赶快送走这尊大佛,只能回到案面上,死命翻命本去了。
宣壑君就着清茶,慢悠悠赏着司命阁门口那些老桃花,心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