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这分明是武皇刻意而为,就算您去了皇宫,也只会迁怒武皇,改变不了旨意。”楚天晨幽幽叹了口气,随手将圣旨扔到地上,问道:“北方的马贼是什么情况?”
楚山虎脸上的皱纹聚在一起,满头的白发更加刺眼,他稳住气息,道:“那些马贼发展迅速,原先还只是小打小闹各自为政,谁知五年前突然规模变大,以雁荡湖为根据地,兵马足有三万之多,左贞曾领兵五万,都不曾将其剿灭,其艰难可想而知。”
“领兵五万都大败而归?”楚天晨倒吸一口凉气。
“哎,雁荡湖水域辽阔,三面环山,易守难攻,想要剿匪就-必-须从正面进攻,可中间隔着湖水,你说怎么打,即便士兵游过去,中途也会受到突然袭击,直接死在湖底。”楚山虎叹息,心中对武皇的怨恨越发浓厚。
“嘿,为了杀我,不惜赔上两千条人命,武皇真是好大的手笔啊。”楚天晨起身,晴朗的天空不知为何突然变得阴霾,狂风席卷枯叶,漫天飞舞,就如他的心,杀机起伏。
“武皇此举无疑是-逼-我交出兵符。”楚山虎满嘴苦涩。
“交出兵符,楚家会死的更惨,不交,或许还有反抗的余地。”楚天晨转身,神情郑重道:“爷爷,那马贼中武力最高者是什么修为?”
“气窍,或者气窍之上。”楚山虎断然回道。
楚天晨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如今是武魂九层的实力,想要抵抗气窍期是不可能的,而马贼中竟然有此高手,难怪左贞大败而归。
“爷爷,当初左贞大败而归,可曾受到惩罚?”楚天晨话锋一转,突然-露-出笑容。
楚山虎微微愣神,摇头道:“武皇亦知马贼的凶狠,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安抚左贞别忘心里去。”
“这样么。”楚天晨嘴角轻轻上扬,道:“武皇说等我凯旋而归,也并没有说我不能败啊,所以我没-必要去拼命,大不了领着两千兵马去雁荡湖游览一翻。”
“哈哈,不错,左贞五万兵马都败的一塌糊涂,你就算败了又如何,只要爷爷兵符在手,武皇怪罪下来无非是给你些小惩罚。”
楚山虎大喜,只是欣喜过后又忍不住担忧道:“万一途中有人偷袭怎么办,你如今毫无武力,遇到刺客也无法脱身啊。”
楚天晨笑而不语,其右手凝聚成拳,强悍的力道在一瞬间迸发,直接冲向楚山虎的胸膛。
“晨儿……”楚山虎又惊又喜,惊的是楚天晨的突然出手,喜的是这强悍力道怎么可能是废物轰出的。
面对楚天晨的一拳,楚山虎纹丝不动,就在那拳头即将砸下之际,他猛的伸出左手,赫然笼罩。
“砰”
拳掌相撞,爷孙俩痛快大笑,楚山虎右脚轻轻一动,恐怖的气场直接从掌心送出,楚天晨蹬蹬倒退,三步之后稳住身形。
“武魂九层,天晨,你是怎么做到的。”楚山虎兴奋之极,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激动,他苍老的脸孔几乎都在抖动。
当初楚天晨燃烧魂印大战左云邪,楚山虎痛苦之极,但他明白楚天晨是为了楚家荣誉而战,他不能责怪楚天晨,只能一个人唉声叹气,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唯一的血脉,他甚至奢求老天给一个奇迹。
而今天,那个奇迹出现了,楚天晨不但恢复了修为,更踏上了武魂九层,放眼上京城,绝对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名,他如何能不喜悦?
“爷爷,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天晨是遇到了一些机缘,日-后再慢慢告诉你。”楚天晨缓缓开口,青铜鼎炉的事情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此事休要再提,机缘来之不易,小心隔墙有耳啊。”楚山虎频频点头,在他心中,楚天晨能恢复武力,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惊喜,至于怎么恢复的,他不在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楚天晨松了口气,真要说起来,他都无法解释,而且他现在还不能确定青铜鼎炉有没有害处,尤其是右臂的龙头,总感觉会有苏醒的一天。
“明天出征之时,记得来我书房一趟,爷爷有些东西要给你。”楚山虎控制内心的激动,再次变得严肃起来,楚天晨虽是武魂九层,但仍旧不保险,万一皇宫又派出气窍期的高手呢?他绝不允许楚天晨再次受到伤害。
回到自己的小院,楚天晨第一个想法就是浸泡药材,能吸收多少是多少,争取最大突破,这一次出征,本就艰难,加上左家和皇宫的联手,谁又说的清他们有什么举动?
“铁牛,烧水。”楚天晨喊道。
刚把陈梦瑶送回去的铁牛一脸汗水,冲进房间小声道:“公子,陈都尉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恩?”楚天晨略带疑惑。
“他说天黑莫行军,别在丛林眠,遇山恐避让,治军要严谨。”铁牛说完,挠了挠头皮道:“陈都尉还送来一个人,说是让你带着一起上路,有什么事情可以与他商量着来。”
“在哪?”楚天晨大喜,陈百年身为京城都尉,从前又是血染战场的将军,他送来的人绝对不会是庸才。
“呵呵,小人陆羽,见过楚公子。”铁牛的身后,一位白衣老者嘴角含笑,微微弯腰,长相一般,但给人的感觉很温和,不谄媚,略带书生的柔弱气质。
“军师么?”楚天晨心中暗想,这一路北去,他确实需要一位出谋划策的人物,又是陈百年亲自送来的,绝对可以信任。
想至于此,楚天晨连忙弯腰一拜道:“陆先生客气了,要行礼也是小侄给您行礼。”
陆羽连称不敢,转身望着院子里那棵梧桐树,感慨道:“当年,也是在这个院子,在那树下,你父亲拜我为师,学习排兵布阵之法。”
陆羽的话说的很轻,带着无限眷恋,但在楚天晨的耳里却似惊涛巨浪,掀起无尽风暴,楚风雷的老师,那是谁?
“陆羽……”楚天晨反复念叨,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眼神落在那梧桐树下,白衣老者拈花一指,如佛如仙。
“帝师陆羽,拈花一指定江山。”楚天晨失声喊了出来,嘴唇喃喃。
陆羽,当今武皇的老师,在大炎帝国是一个传说,传说到很多人已经慢慢遗忘了他,就如楚天晨,一时间都无法想起,可不管时间过去多久,都没有人能抹去这白衣老者的功绩,他为大炎帝国做出的贡献。
十七年前,楚风雷领兵二十万被困天悬谷,敌国铁骑足有五十万之多,近三倍的兵力差距让百战沙场的战神都心生绝望,濒临绝境,帝师陆羽摇旗诈降,且派小股势力从后腰攀爬,以此瞒过敌军主将。
就在大炎士兵心死之际,陆羽右手拈花,朝天一指,山谷怒吼回荡,数以万计的巨石铺天盖地袭击。
那一战,大炎帝国完胜,敌国五十万铁骑哀鸿遍野,最后存活者仅二十万。
那一战,帝师陆羽被称为半佛半仙,当今武皇亲自出城迎接,笑说,拈花一指定江山。
但十五年前,随着楚风雷消失在战场,帝师陆羽隐居而眠,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没人知道他在哪,甚至有人说他已经去世。
楚天晨陷入深深的震惊,而陆羽也不责怪他直呼其名,而是转身笑道:“天晨,你可知我为何出山?”
“因为我是楚风雷的儿子。”楚天晨小心回道,他发自内心的尊敬对方。
陆羽也不反驳,轻轻点头道:“不错,若你不是风雷的儿子,即便当今武皇下旨,我也不会踏出木门一步,做那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多好。”
楚天晨再次弯腰一拜,单凭那一句“即便武皇下旨,我也不会踏出木门一步”,就足以看出这份人情有多重了。
“老夫一生收过两个弟-子,大弟-子薛龙象,二弟-子楚风雷,有人曾问我更满意哪个弟-子,我从未回答过,天晨,你可知我更满意谁?”陆羽如同家常般说着,语气和蔼。
“更满意我父亲。”楚天晨笑了,笑的很开心。
陆羽哈哈大笑,抬头道:“为何?”
“因为我父亲是真正行了拜师礼,三叩九拜,薛龙象贵为武皇,万人之上,即便是奉您为师,也只是口头恭敬,谈不上真诚。”楚天晨干脆道。
“你错了。”陆羽笑着摇头,淡淡道:“行不行拜师礼,对于老夫而言可有可无,我之所以更满意你父亲,是因为他尽得老夫真传,一身浩然正气,大仁大义,实属天之骄子,而薛龙象-比-起你父亲就差的太多了,机关算计,邪气冲天啊。”
楚天晨沉默不语,既是浩然正气,那为何父亲落到死活不知的地步?而一身邪气的武皇却主宰天下。
老天不公还是老天无眼?
将陆羽安顿好,铁牛早已将药材浸泡在木桶之中,这一次楚天晨放了双倍的药材,倒不是他贪心,而是上一次吸收之后,他隐隐觉得不够。
“守着院子,若明早我还没有出关,记得唤醒我。”楚天晨嘱咐铁牛,关门,跳入木桶。
清澈的水此刻已然如鲜血般猩红,但没有血腥,而是散发着浓郁的药香,随着楚天晨念头一动,那些气息如丝线般顺着毛孔渗入,游走于骨骼经脉。
谋而后动,方能立于不败之地,这句话,楚天晨以前总听楚山虎念叨,那个时候他年纪小,或许不是太明白,长大了,看着楚家的处境,他方能体会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深夜,乌云滚动,略显张扬的凉风席卷院落,卷起那枯萎的梧桐叶,七零八落,铁牛缩着身体,闭目养神。
不肖多时,电闪雷鸣中瓢泼大雨滚滚而下,喧嚣一天的上京城彻底安静,青石街,红屋檐,漫天水幕中更添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