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有几个人的名字戴维没听说过,但想来也不是无名之辈。等阿尔.帕西诺推门而进,和戴维握手的时候,戴维不禁手心冒起了汗,把这句话说的更响亮了。
他确实心里紧张,对他来说,阿尔.帕西诺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些。
帕西诺用他那举世皆知的沙哑嗓音和戴维说了几句话,没太留意这个年轻人。然后他就往舒舒服服的往沙发上一坐,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很黏他,刚坐好她就爬到了帕西诺的腿上。帕西诺摸摸孩子柔软的金色头发,愉快地加入话题,和大家聊了起来。
小姑娘安安静静趴在帕西诺怀里,瞪着大大的眼睛,谁说话她就好奇的瞅着谁。
戴维坐下后不禁打量了她几眼,大眼睛,短鼻子,厚嘴唇,小胖脸,一头金毛,丑丑的。
长得也没有一点和帕西诺相像的地方,他估摸着这应该不是帕西诺的私生女。
他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询问她是谁,于是暂时压下探究的心思,开始倾听起众人的闲聊来。
众人聊的很随意,悠闲,就像是在聊家常。话题聊到了最近百老汇上演的一出话剧,夹杂着也聊起些纽约城杂七杂八的新鲜事。一个四十多岁的剧作家风趣的点评了几句那出舞台剧的剧本,其他人便也接口调侃几句。之后,帕西诺开始赞叹居中女主角格伦.克洛斯的演技精湛,让人过目难忘,印象深刻。
他模仿了几下克洛斯在舞台上的动作,念了几句台词。惟妙惟肖的模仿动作惹得众人忍俊不禁的开怀大笑起来。
戴维没看过克洛斯在舞台上的表演,他和他们不一样,完全把握不住笑点在哪里。他勉强附和着和大家一起笑了笑,觉得有些无聊,又感觉这些人挺排外的,不照顾自己这个外来人的情绪。此时,他也明白了,兰格是在家里举行小型聚会,他只是临时被拉了进来,这不是专门给他举办的接风洗尘。
兰格在后院花园里指挥服务生摆放聚餐工具。偶尔她让人端上来一盘新餐点,放到矮桌上的几瓶酒和冰桶之间,供众人享用。
“听杰西说,你当过舞台剧演员?”比尔.默瑞趁着众人谈话的间隙问戴维。他看出戴维的无聊来,试着把戴维带进话题里。
“是啊,”戴维对他友好的举动颇为感激的笑了笑。“在外百老汇演过几年,不过我没什么天赋,一直演的很差。”
“我也没什么天赋。”帕西诺加入话题,“每次表演完退场,到了后台我都恨不得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他做了个手势,摇了摇头,“那种失败感,痛恨自己演不出好戏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沮丧,太糟糕了。”
他说的是自己开始电影生涯之前,在百老汇演戏剧时候的事。
“很庆幸你没有那么做。”兰格走了过来,她进门后恰好听到帕西诺的话。
“不然美国就失去了一块最绚丽的瑰宝。”戴维接口道。
说完,戴维惊奇的发现帕西诺居然脸红了。比尔.默瑞和其他人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也不知道他们是在笑帕西诺的害羞,还是笑兰格和戴维默契配合。
“桑尼叔叔,你真的要吊死自己吗?”小女孩仰头问帕西诺。
“只是想想,亲爱的。”帕西诺低头看她,点了点她肉肉的小鼻子。“只是想一下,不是真的。”
小姑娘嘻嘻笑着躲闪。
“小姑娘好可爱呀,”戴维道,“能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安吉。”小姑娘露出两颗兔子一样的大门牙,“安吉丽娜.朱莉.沃特,你叫什么呀?”
戴维怔了下,随即压下心里的惊讶,用哄小孩子的声音道:“我叫戴维.罗斯,你可以叫我戴维叔叔。”
“你好,戴维叔叔。”
感觉占了好大便宜,戴维高兴的说:“你也好啊,安吉。”
“安吉是强.沃特的女儿,”帕西诺摸摸小姑娘软软的金发,眼睛里充盈着父爱。
“你是最最可爱的小天使,对不对?”他对小姑娘说。
“对!”小姑娘乐不可支,大声赞同。
戴维抬头看了眼安吉丽娜的母亲,那个和帕西诺一起来的少妇。她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女儿和帕西诺。戴维一直没太留意她,他一直觉得直勾勾看人很不礼貌,所以对这个女人他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很美丽。如今仔细端详了几眼,不禁感慨起基因的强大来。
安吉丽娜.朱莉简直就是她的翻版,朱莉长大后和她的母亲一摸一样,额头、鼻子、眼睛、脸型无一不像——除了厚嘴唇。
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正处在女人最有风韵的年龄——31岁。戴维想起来了,去年她和强.沃特这位奥斯卡影帝离婚闹得挺厉害的——强.沃特78年拿了戛纳影帝,79年拿了奥斯卡影帝,风头正劲。当时报纸把两人的情史翻了个底掉——好莱坞的报纸很爱干这事——这个叫玛琪琳.伯特兰德的女人当初的疯狂追求者有两个:强.沃特和阿尔.帕西诺,她手腕也厉害,两个男人都交往着不撒手。73年她最终决定嫁给了强沃特,还引得阿尔帕西诺黯然神伤了好一阵子。
七年后,1980年,她和强沃特离婚,她没回老家伊利诺斯,而是带着一子一女来了纽约,住到了这里。她租住的房子距离帕西诺的房子,走路只需几分钟。
戴维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她有拿阿尔.帕西诺当备胎的意思。
好莱坞的报纸还报道过,她还交往过一个叫阿诺德.施瓦辛格的健美明星——当时施瓦辛格正打算改行当演员。
当玛琪琳找强.沃特打算给施瓦辛格谋个小角色时,沃特冷冰冰的说施瓦辛格这个奥地利人口音太重,想要在电影里谋个说话的角色简直不可能。
一句话就浇熄了施瓦辛格进军电影圈的野心。于是施瓦辛格老老实实找语言教师练英文去了。
一个小时后,兰格宣布晚宴开始,于是大家纷纷站起身,来到后院花园里边吃边聊。
天色转暗,暑气渐消。
从哈德逊河畔吹过来的暖风中夹杂着住宅区繁茂树木花草的清香,虽热,但却热的舒服又特别。不是干巴巴的燥热,也不是城市中热的黏糊糊的带着腥臭。
戴维叉起一根鸡翅,放在瓷盘里,又夹了一小截煮玉米,几根菠菜。端着餐盘,他走到比尔.莫瑞的餐桌旁边,挨着他坐下。
比尔.默瑞今年31岁,他天生显老,看着像四十多岁。他长着一张仿佛月球表面一样坑坑洼洼的脸,宽宽的额头,圆圆的眼睛,下面肉乎乎的鼻子异常显眼,嘴唇薄薄的好像一条线。他的五官都不出色,但搭配在一起,却喜感十足,让人看着异常舒服。
他长着一张喜剧明星的脸,却是个难得的喜剧、正剧都能演,而且还都演的非常出色的好演员。80年代,《周六夜现场》走出了两个深具天分,站在喜剧巅峰的大明星,一个是他,另一个是艾迪.墨菲。
比尔.默瑞有种独特的魅力,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但戴维喜欢。他爱死了默瑞面无表情说台词,却能让人忍俊不禁开怀大笑的冷幽默。
“你那部《杂牌军东征》很好看,我看的时候都笑的停不下来。”戴维对比尔.默瑞道。
《杂牌军东征》刚刚上映两个多月,评价一般,但票房极好。比尔.默瑞也证明了自己有独立撑起一部喜剧电影的能力。
“谢谢,”莫瑞谦虚的说,“伊万是个好导演,他能力非常强。”
伊万.雷特曼是《杂牌军东征》的导演,这也是默瑞第二次和他合作。
“最近有什么打算?”戴维问,“继续休假还是打算接着拍电影?”
“还没想好,”默瑞道,“如果有喜欢的剧本找我,大概会继续拍吧。要是碰不到,那就接着休息喽。”
“我手里有个剧本,我觉得你可以先看看。”
“噢。”默瑞没什么兴趣,最近好多人拿着剧本找他,全是些没什么营养的烂喜剧,看过几本之后,他就没兴趣继续看了。
“二十世纪福克斯的剧本。”戴维见他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加了句,“今年的重头戏之一。”
“噢?”果然,听到二十世纪福克斯的名字,默瑞的兴趣来了。大制片厂的剧本还是比较靠谱,有一定的质量保证的。
“喜剧?”他问道,能找自己的估计就是喜剧片吧。
“不全是,”戴维道,“有喜剧成分,有爱情,还有奇幻。”
默瑞兴趣更大了,爱情片呀,他有兴趣。
“什么样的故事,讲讲?”他问。
“主人公菲尔是个自私刻薄的人……”戴维开始讲了,他最近没干别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研究剧本上。“他是匹兹堡天气预报员,一直以来,他都打算逃离无趣的生活……”
戴维讲,菲尔打算报道完最后一次二月二日土拨鼠日之后就跳槽,可大雪封路,他被迫在小镇停留一夜,没成想,第二天一觉醒来,日子还是二月二日,时间在这里停顿了。他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二月二日这一天,二月三日似乎永远不会到来。一开始他惊疑,继而他大喜,没有明天也就意味着不用承担责任,他大可以无所顾忌,为所欲为。于是,他利用自己的能力,先是睡遍了小镇所有漂亮姑娘。继而又偷窃运款车的钱财供自己享受。日复一日,他知道二月二日这天发生的所有事,他狂妄的宣称自己是神!
就这样过了几年。然后,他开始厌倦这种一成不变,永远没有明天的日子。这种日子变成了可怕的煎熬。可即使他自杀之后,第二天他仍是在床上醒来。
故事新奇有趣,创意十足。
在默瑞不断询问中,戴维一气讲了十几分钟。
“唔——哈!”
帕西诺就坐在两人对面,戴维声音稍大了些,他也听到了,不知不觉他也被故事吸引了。待戴维说完,他评价道:“这是个很好玩的故事,还挺有哲理。”他问旁边的剧作家,“是不是,拉瑞?”
“嗯,”拉瑞点点头,把嘴里的菠菜咽下。“很有意思的故事,幽默恐怕只是点缀吧,重点还是讲人生。怎么样生活才充实有意义?”他问戴维,“是这样吗,戴维?”
“差不多吧。”戴维道。
“不过这样的电影可不好拍呀,”他道,“节奏不好掌握,还很容易过火,说教的东西一不留神就让人厌烦。”
“只是展示,没有说教。”戴维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说教。再者说,人们看电影也不是为了受教育,只是找个放松身心的乐子,是不是?”
剧作家点头,表示戴维说得对。
戴维又继续道:“观众也不是小孩子,我想,他们用不着我们告诉他们该怎么样过日子,他们也不会听,是不是?”
听他这么多,几人一笑赞同。
戴维转头看默瑞,“我跟你说抽烟喝酒不好,迟早要了你的命,你应该戒烟戒酒,你会听吗?恐怕只会觉得厌烦吧。”
默瑞耸耸肩,意思不言自明。话是好话,道理谁都懂,但我的爱好关你屁事?
戴维扭过头,“所以说,我们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讲个好故事,观众看个故事,好与坏他们心里自有评判,若是看完后他们对某些事心有所感,那当然是最好的了。若是没感觉,那也没什么。总归有一些人喜欢一部电影,而另一部分人不喜欢,甚至讨厌它,这谁也没办法。像《星球大战》,别人都喜欢,可我就是不爱看。”
想了想,他道:“在电影里说教,让角色说着做人的大道理,这不仅一点意思也没有,还着实让人厌烦。谁要是跟我说我该如何如何过日子,我保准让他滚一边去。”
几人轻轻鼓掌,赞同戴维德看法。
“要是劝一个人戒烟的话,戴维,你会怎么劝?”剧作家拉瑞突然问了句。
戴维瞅了他一眼,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劝,不过我记得一个数据。去年,卫生及公共服务部对一万三千五百六十二名成年吸烟男子进行了抽样调查,根据调查显示,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七的人因抽烟导致了男人的那玩意儿硬度变软。”
他看着帕西诺叼在嘴角的烟卷,又说道:“你可能在那百分之三不受影响之列,阿尔,不用怕。”
不远处,兰格“噗嗤”一声笑了。再明显不过,帕西诺在那百分之九十七之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帕西诺尴尬的拿下抽了一半的烟卷,瞅瞅,香烟上的白色烟灰正有气无力的向下耷拉着。变软可不是小问题,这可事关男人尊严与雄风啊。帕西诺还从未觉得香烟像现在这么烫手过,他看看正偷偷暗乐的几人,不确定地问戴维:“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应该…是假的吧,”戴维摊开手,“我不太确定。”
“肯定是假的,”帕西诺把香烟按灭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你编造的。”
“可能。”戴维道。
大家嗤嗤的笑了起来。
“剧本带来了吗,戴维?”帕西诺换了个话题,“能不能让我先看看?”
他看了默瑞一眼。
“哎,哎,”刚刚还在偷笑的默瑞马上不笑了,急道。“戴维找的可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