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挡路的人,这路自然好走了许多,华中月几个健步已然站在二楼桌子旁边。
一层中的恍惚刚刚浮过脑海,他四处扫了一眼,三排桌子,每排三张,每张桌子周围是四个长条板凳。
“你来了。”一个沙哑沧桑的声音。
“我来了。”华中月一字一字的答道。
“她死了。”那声音道。
“嗯,她死了。”华中月回道。
“你杀了她。”那声音道。
“是,也不是。”华中月道。
“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是也不是,什么意思?”那声音有点变化,仿佛有些恼怒,但又只是语气加快了些而已。
华中月沉默了,就算说出来,他也未必听的懂,就算听懂了,他也未必相信。
那个沙哑的人已经坐在华中月的对面,桌上有摆好的酒,一个一杯,二斤熟牛肉,三两醋花生,一条溜鱼,还有一盘爆肚,爆肚的味道已经不是那么臭了,凉了。
“你等很久了。”华中月问道。
“我等很多了。”那个沙哑老人答道。
“前辈可曾见过。。。。”华中月正要问。
“没有。”老人打断他的话。
“一个中年男人。”华中月还是把这话说完了。
“我说没有。”老人回答。
华中月感觉和他说话无聊的很,无聊极了,杜二哥难道没有来过这里,那他能去哪里呢?应该还是在这里,但这两个人都说没有见过,看样子他们不像是在骗人。
华中月看看老人,道:“如果我想从这里上去,你会不会拦我?”
老人道:“我为什么要拦你?”
华中月竟然一时回答不出来他的话,为什么要拦我。
老人又道:“我为什么不拦你?”
华中月看着老人,他的两个眼睛是冷的,黑然的部分几乎占满了全部,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左手握着一把剑,衣衫不甚整齐。
华中月不再说话,自上山以来,他碰到的每个人都很怪,不能适应也不理解。
老人道:“你打赢我,便可以上去。”
老人话音一落,华中月已然站起,退后两步,笛在手,小心留神,生怕这老人伤到自己。
老人拿起筷子夹了几片牛肉在嘴里咀嚼,比划了一下,道:“先吃,吃完再打。”
华中月上来这一小半天,也正饿了,心想也好,点点头也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向熟牛肉。
没等碰到肉,筷子就被弹了回来,老人续道:“先喝酒。”
老人将自己面前的杯中酒一饮而尽,华中月拱了拱手,手去端杯,可杯已经被老人拿走了。
华中月左手笛从向老人右臂打去,同时右手筷子夹向身前的花生,老人侧身躲过笛子锋茫,左手将花生的盘子轻向回拉。华中月还是迟了一步,夹了个空。
老人嘿嘿笑了一声,将盘子继续回拉,右手夹了一粒花生,在嘴里嚼了起来。
二个回合下来,华中月酒没喝到,菜也没吃上一口。
华中月笛子向老人面门打去,右手的筷子插向老人的喉咙,老人左侧身闪过,华中月筷子向左横扫,老人身上后倾躲过。
两人你来我往,三十回合,华中月依然是一口喝不到嘴里,老人却是越吃越香。
华中月脚尖点地,身体连同凳子飞起,笛子从半空竖劈下来,力道自上而下,自是不有万金压顶之势,老人不慌不忙,不躲不闪,把剑往头顶一横,竟然生生的接住了。
华中月人凳颠倒,大头朝下,笛子向老人凳腿横扫过去,老人剑鞘一点,人凳飞起,扫了个空。
老人从下而下剑鞘向华中月左肩打来,速度快若闪电,华中月笛向外格,右腿飞起踢向老人左胁,老人剑鞘被格,没了着地点,这边右腿将至,左手在桌上一撑,身体在空中旋转三周坐到了对面,两个正好换了个位置。
老人坐下后,华中月打了个饱嗝,桌子上的菜只有花生还剩一颗,老人看看华中月,又瞄了一眼花生,眼睛不再冷,一直盯住这颗花生。
华中月知道这场争夺还没有结束,最后的胜者就是这颗花生的争夺者。
得到了大部分就已经算是成功,大部分也是部分,并不能代表全部,这不能算是完全的胜利,在对手面前,哪怕是差一分一毫,都不能算是胜出。
老人笑了笑,头昂了一下,示意华中月来夹这个颗花生,华中月当仁不让,筷子飞速向盘子夹去,老人并没有出手,华中月一诧异,花生很小,又不甚结实,筷子稍夹偏,就会斜飞出,力道太大,易碎,力道太小,又易掉,在打头中夹一颗花生的功夫,不输举起千斤巨石。
华中月心里高兴,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将花生吃到嘴里,思缕飞闪而过,老人剑鞘打向华中月夹花生的手,华中月手向外避,老人鞘走偏锋打在筷子上,花生飞出,华中月再去夹花生豆,花生豆已经剩下一半,他刚要吃,只看着老人的嘴在不停的嚼着。
华中月再看看手里的花生豆,显然是利刃切开的,难道是这老人的剑,但老人明明没有拔剑。正不解,老人道:“你在想什么?”
华中月道:“前辈武功,晚生望尘莫及,敢请前辈高名。”
老人哈哈大笑,道:“怎么,你认输了?”
华中月站起深揖一躬,道:“晚生不知深浅,与前辈讨教,还望前辈见谅。”
老人道:“你小子的轻身功夫不错,哪里学来的?”
华中月道:“少林寺中学了点皮毛。”
老人道:“这飞檐走壁是少林绝学,不过已经失传近百年,自我习武以来,只是听闻未曾亲见,今日算是让我开了眼了。哈哈,哈哈哈哈。”
华中月道:“前辈识得这功夫?”
老人道:“不识得,但猜得,我听师哥说过,他说这功夫在水里如履春风,攀岩走壁如履平地,行如风,静如钟,快不及眼暇,形如水。”
华中月听得出了神,原来这门功夫被江湖上传的这么神,但自己用起来也没有觉得什么神奇之处,那秘笈之上所写,也没有这么神乎其神。他哪里知道,这功夫是江湖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绝学,其中形态,变幻莫测。
老人道:“你小子能学到这种少林绝学,还能这样轻轻松松的在江湖上游走,定是帮了少林寺的大忙了。”
华中月道:“大忙倒是算不上,贵寺住持遇到了点麻烦,我力所能及的帮了他们,在这其中误打误撞学会了这身功夫。”
华中月又续道:“不过,我那时一点武功也不会,要说帮忙,还有一位姑娘,她才是真正帮忙的人。”说到有个姑娘,华中月的心酸了一下,随即沉默了。
老人看着华中月,哼笑了一声,道:“年轻人,年轻姑娘是不是很漂亮啊?”
华中月点了点头,道:“她很善良。”
老人道:“现在找不到她人了?”
华中月点了点头,道:“找不到了,永远也找不到了。”
老人道:“她死了吗?”
华中月道:“她没有死。”
老人道:“我是说,在你的心里,在你的心里她死了吗?”
华中月看着老人,眼睛有说不出的酸楚,他不禁的问自己,她在我心里还活着吗,还活着吗。
老人看出他的凄苦,叹了一声:“可惜了大好年华,注定一生为情所困,为情所扰。”
华中月看看老人,老人把剑抱在怀里正看着自己,他才立即醒悟,此处不是伤情之所,对着老人抱了抱拳,道:“前辈保重,晚辈告辞。”
老人道:“怎么,你不想到上面去了?”
华中月道:“我当然想上去,但我打不过你。”
老人道:“你打不打得过我,和你要不要从这里上去有直接的关系吗?”
华中月道:“难道没有吗?我打不过去,我怎么上去?”
老人道:“当然是用脚了,难道你非要打赢我,让我老头子背你上去不成?”
华中月一脸的茫然,又被问的不知所措,老人指了指了最里面的桌子,最里面比较暗。刚上楼时,华中月完全没有看清,这一看时,里面还坐着一个人,但喉咙中间有一条红线,华中月知道这条线是血做的线,显然已经凝固了,他死了。
华中月道:“原来前辈不是这楼中的守关者?”
老人点点头,指了指已死的,道:“他才是这个守关者。”
华中月道:“是的,是死了的守关者。”
老人仍点点头,道:“是死了的守关者。”
华中月道:“前辈杀了他?”
老人不耐烦了,道:“你左一个前辈,右一个前辈,叫的我好烦啊?”
华中月道:“可您就是前辈啊。”
老人道:“我不喜欢,你还是叫我大哥吧。”
华中月是书香门弟之人,对礼教尊卑不敢怠慢半分,此时眼前老人的提议他哪敢答应,连连摇头。
老人道:“你不答应?”
华中月道:“不答应。”
老人道:“那你想怎么称呼我?”
华中月一直也没有感觉出半分的不妥,这么叫着合情合理,他不理解老人为什么突然就不想让他这么叫了,答道:“还叫您前辈。”
老人道:“你叫我前辈,是出于尊敬吗?”
华中月以为老人想通了,连连点头,道:“您是武林前辈,礼当尊敬。”
老人道:“那前辈的话,是不是无所不尊?”
华中月道:“前辈尽管吩咐,晚辈能及之事,定万死不辞。”
老人声音突然提高,道:“好,好,好。”,续道:“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华中月道:“当然,当然。”
老人道:“我让你以后称呼我为大哥,我称你为老弟。”
华中月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老人显得不高兴了,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执拗呢?”
这也正是华中月想问他的问题,两个人互不相让,争执好一会,最后决定,各自按各自的称呼,老人称呼华中月“华老弟”,华中月称呼老人“前辈”
两人商定后,形似解决了一件大事,又到另一个桌上对坐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