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那个人仿佛没有听到,依然呆呆地擎着脖子观望着前方,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什么,微风拂过,吹乱了他的头发,撩动的发丝翻飞着,飘散出的竟然不再是俊朗飒爽的味道,像一只落单的孤雁,挣扎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它是陷入泥泞的沼泽了么?为什么身影那么绝望和无措?风停了,它也放弃了最后的抗争,就那么凌乱着,沉寂了。
白兰想要迈步上前,双脚被一种叫做恐惧的钉子狠狠地钉在了地上,恐惧就像钉子上的铁锈离子,扎进皮肉里,顺着血液顺势而上,须臾就游弋进入了自己的心房,泵进了自己的心室,在热血的源头濡染了每一粒血细胞,成群结队的血细胞又把恐惧输送到了每一个组织……天旋地转,白兰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即便是年幼时那个冰冷恐怖的夜晚,也不曾有过这般的恐慌,比死亡还恐怖的慌张……不仅仅因为,身边没有了那个熟悉的同伴……而是前方这个让她开始视为生命的同伴,此刻让她感受到了莫名其妙却真切深刻的陌生,和疏离。
叶天佑,那是一个绰约如谪仙的男子,却把最温暖的关爱给了自己,即便那样的关爱有时候不可理喻,有时候暖心入肺,有时候张扬跋扈,有时候别扭怪异,有时候若即若离,有时候意味深长,有时候模糊闪烁,有时候坚定执着,有时候居高临下,有时候痴迷缠绵……曾经以为自己今生今世已如死人只是行尸和工具,竟也奇幻般愿意获得重生,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愿意追随心之向往,愿意走进所谓的……爱情。
如今,自己膜拜朝圣的那尊神,却只给自己一个落寞无望的背影,哪怕肚子里的生命悦动着希望和延续的乐章,白兰却切肤之甚地感受到了恐惧——倒底,发生了什么?!她的神,究竟遭遇了什么?持重如他都不能承受的,会是什么?让他忘了自己,忘了孩子,忘了爱?
恐惧真地是一件可怕的武器,已经击溃了白兰所有的勇气。
白兰如同一只被恐惧吹起来的气球,不断膨胀,再膨胀,濒临爆破的边缘,马上就要崩破了!
“叶天佑——”白兰拼劲全身的力气喊着这个名字,却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
无措的白兰顾不上多想,捂着胸口再次大喊,还是没有声音!耳边,连空气流动的声音也没有了!
不对!不对!哪里一定不对!
白兰死命地摇头,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自己是失声了还是失聪了?!
“叶天佑——”白兰双手紧攥着胸口,用力挤压着胸腔,终于,挤出了那暌违许久的三个字!声音冲破重重阻碍,也抽走了白兰所有的力量。
白兰跌坐在地:叶天佑!我用尽生命的力气在喊你,你听得到吗?
那边,轮椅上的人,仍是一丝不动。
就在白兰塌了努力支撑的脖子,就要哭出来的一刻,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慢慢地,转了回来。
嘴边硬叉的胡茬,就是无数的索魂钉,生生将白兰钉在了索魂柱上!
耳边风云突变,电闪雷鸣,乌云变戏法一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倾盆的冰珠子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却远不及那两道生冷的目光带来最大的杀伤力——
还是那化成灰都能认得的面容,却被胡渣涂满了颓丧,而眼光中的冷淡,喷射出比仇恨还要让人悚然的光芒!
那两道光,大抵就是天庭凌迟仙人的鞭笞之刑吧!
白兰被一下又一下地鞭鞑着,打入十八层地狱——一点都不疼!只有身体不断地下沉,下沉,下沉,下沉……没有人能救她,没有东西能抓住,只有**……
生无可恋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天佑……”白兰呢喃着,如果结局是这样,我为什么,竟然还是不后悔?……我只是,不明白。
身体旋转着,**的白兰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风云翻卷着,呼啸着,吞噬着,幻画出的涡流,怎么看,都是一个大大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