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穿着单薄衣裳的少女在二楼阳台扭动腰肢,或而起舞,引得街道旁的路人连声叫好,怡红楼大门人进人出,不管白天晚上,不管是否打杖,这里的生意都是一如既往的好。
只要是人多的地方,总会有乞丐的身影。一个篷头散发,衣着破烂的少年一手拿着一只缺了一角的碗,对着进出的人点头哈腰,“谢谢这位爷爷。”“您好,慢走。”“玩得开心。”对于每一个施舍的人,他都千篇一律的回应着,他脸上总是那副笑容,也许是笑得久了,显得生僵异常。如果有相识的人在这里,一定不敢相信这个眼前的少年是曾大名鼎鼎的亚索·皇。
亚索捧着满满的一碗,碗里大部分都是铜币,偶尔夹杂着几个银币,总是令亚索兴奋异常。这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得到这么多钱,亚索心里又一次这样想道。
“阿力,今天收获怎么样?”说话的是亚索的邻居,同行人称阿牛。这里是左罗城西的贫民区,聚集着左罗城中绝大部分的贫民,流民,当然还有乞丐,亚索现在就住在这里。
亚索把碗在阿牛面前一现,又立马收了回去,一副炫耀自得之情溢于言表。
“也还算可以了。”阿牛嘴上这么说,但却难掩此刻嫉妒的心情。
亚索不说什么,回到自己用一块破布和几根竹竿搭起的小屋,与外面的杂乱相比,屋里倒也干净,只一张被子和一个枕头。被子是亚索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枕头是由几块破布缠绕而成。亚索拿过枕头,一层布一层布小心的掀开,露出里面一个漆黑的巴掌大的盒子。打开盖子,里面铺着一层铜银币,这是亚索半年来的全部积蓄。亚索把碗里的钱全部倒了进去,钱币相撞的脆响一如亚索此时的心情。亚索看着这个盒子,一时沉默,这个盒子不是亚索捡的,而是别人送的,盒子原本也不是这个颜色,而是纯红,这个盒子来自一个少女,亚索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可爱的名字,雅妮。
那是亚索刚来贫民区没多久的时候,亚索自卑,不言谈,亚索看不起乞丐,看不起自己。亚索每天只讨几个铜币,够填饱肚子就行。那天贫民区来了一个少女,所有人都出来了,亚索也在其中。那个少女束一根单马尾,露出一张白净稍圆的脸蛋,个子不高,比亚索矮一个头,年龄看上去也比亚索也小。在她的脚边是一个巨大的箱子,她取出一个个包裹递给那些穷人,很快她来到了亚索面前,她朝亚索露出了微笑。这一定是天使的微笑,亚索心里想道。
“你是新来的?”
亚索看着她没有回答。
她弯腰又摸出一个红色的盒子递给亚索,亚索伸手接过。少女继续分发包裹,从亚索身边走过。
后来亚索知道,这个少女叫雅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贫民区分发东西,被贫民区的人奉若神明,这半年来亚索一共见过三次。
“阿雅又来了。”外面不知谁喊了一声,亚索立马奔出小屋,只见几道人流疯一般的奔向贫民区广场。
雅妮今天穿着一身雪白的裙子,踩着一双雪白的鞋,她从雪白的二阶巨体兔上下来,犹如一朵雪花飘落在泥尘中。和平时一样,她开始分发包裹,这里的贫民愈发多了,由于落日草原日渐激烈的战争。
“雅妮姐,谢谢,谢谢。”亚索脸上带笑,和乞讨时一般的笑容。
这个少年以前不是这样的,雅妮心里闪过一丝失望。雅妮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一个人静静站在人群中,静静的看着自己,不喧闹,不喊叫,他和这里的人并不一样,置身人群却又孤然一人,他的身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东西。她很高兴,她给了他一个红色的盒子。然而现在不行了,他堕落了,和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她从亚索身边走过,不愿再多看亚索一眼。
是的,亚索堕落了。
一开始,亚索只在一条人流很上的小道上乞讨,他不好意思,但一天下来也总能够讨到几个饱腹的钱。过了几天,亚索想反正是讨,为什么不多讨一点,让自己吃得更好呢,于是他换到了人流相对更多一点的街口,后来亚索觉得自己还可以讨得更多,他甚至认为能够靠乞讨买到一座像样点的房子,他从这个街口换到那个街口,从这家店前换到另一家店前,最后他发现怡红楼的客人是最慷慨的。于是他一天到晚蹲在怡红楼前,一开始亚索只是对每一个施舍的人说一声谢谢,后来谢谢变成了“谢谢这位爷。”“贵人慢走。”再后来亚索主动开口讨钱,“贵客,给一点。”“大吉大利,长命百岁。”亚索呆木的脸上出现淡淡的笑,这笑愈发夸张,两嘴角上翘到极限,亚索一直保持着这种笑容,生硬麻木。一如此时雅妮见到的一般。
发完所带的东西,雅妮坐上巨体兔,兔尾轻摇,缓缓向贫民区外走去。
目送着雅妮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亚索一直颤动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亚索明白,自己爱她,亚索也明白,这种爱和拉西妮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外表。
亚索想了很久,这一刻看着雅妮离开的身影,亚索终于下定决心,他要纳原。已经过去了半年,想来风声也淡了,亚索实在不想等了,就算要冒着必死的风险。
亚索来到河边,半年来第一次洗头,头发向两边分开,重新露出那张清爽的脸,他把脸和身体擦干净,总算像一个正常人的样子。亚索来到市中心的始行堂,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始行堂的格局很简单,只有一个大厅,就跟教堂一样,此时堂里没什么人,只有七个老头围成一圈在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天。别小看这七个老头,能够帮人纳原的至少都是动原境实力。
“诶呀,终于有人来了。”穿着黄袍的老人道。
蓝袍老人道:“快猜快猜,他亲和哪种原子的。”
红袍老人:“我赌五个金币,黄原。”
橙袍老者也跟着附和道:“我也赌五个金币,黄原。”
黄袍老者道:“虽然左罗城超过半数人都亲和黄原,但也不一定,而且看他的打扮,不像是原居民,多半是落日草原逃过来的。我赌十个金币,绿原。”
绿袍老者道:“落日草原也不都是绿原啊,我赌十个金币,青原。”
青袍老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下着赌注,私毫没在意这个来到眼前的青年就是半年前从太阳神殿逃出来的全大陆通缉犯,亚索·皇。
“可以开始了吗?”亚索不耐烦,他自己知道,皇家的人历代超过百分之九十都亲和红原,亚索也是,要不然也不会被评为太阳之子。
首先给亚索测试的是黄袍老者,他握住亚索的右手,亚索清晰的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右手传入,通过右手臂传遍全身,如果亚索现在能够内视,就可以看到这股热流是黄色的。然而这股热流在亚索体内并没有呆多久,四处乱窜一会后很快就消逝了。
黄袍老者即失望又兴奋的道:“看吧,我就说不是黄原。”
红袍和橙袍老者脸色阴沉,才刚开始,自己就输了。两人一左一右握住亚索的手,开始导入原子,同样原子在亚索体内流窜一会后就消逝无形了。
亚索不亲和橙原和红原,七个老者倒还好,亚索的脸却瞬间铁青了。自己不亲和红原?
亚索三岁的生日时,父亲亚达亲昵的牵着亚索的手,他把红原导入亚索体内,亲自为亚索纳原。那天来了很多人,亚索的姑姑,姑父,阿姨,舅舅,同辈的表哥表姐也基本都来了。当时亚索并不知道纳原一事,他很高兴,这么多亲戚姐妹来给自己过生日。亚索放下手中的蛋糕,他感到不舒服,体内有一股热流在到处乱窜,就像有人拿着一个热水袋贴着亚索身体到处乱摸一样。亚索很难受,他想驱逐这股热流,然而这股热流并不听亚索的使唤,依旧在亚索体内肆意妄为着。终于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热流在亚索心口处平静下来,也不再觉得热,反而舒服异常。“啪,啪,啪。”在场的亲戚都鼓起了掌。亚达咧嘴大笑:“红原几无外溢,这是顶级的红原天赋。”自那天开始,亚索就开始修行红原,只十五岁就突破到动原境。
然而现在的结果是红原在亚索体内流窜一圈就消逝了,亚索并不亲和红原。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亚索修为被废后就再不能继续修行了吗?
结果似乎就是这样的残酷,剩下的四个老者一一对亚索进行了测试,发现亚索并不亲和任何一种原子。
红袍老者笑道:“哈哈,不亲和原子,这样的人也是少见。作废作废,我们谁都没猜对。”
众老者笑笑,看向亚索的目光也包含着一种轻视。
亚索两眼一暗,不能修行,在原子大陆不能修行就跟死了一样。亚索心生绝望,他似乎看到命运的死神在向自己开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