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梁都开封最有名的酒家客栈就是这天然居了,天然居位于东城建在汴水之边,这汴水从西到东,横贯全城。河面上烟波浩渺,舟船如织,风景十分秀丽,一楼是大堂,二楼是包厢,三楼是客房,天然居以河鲜出名,白扒鱼唇堪称梁都一绝,当然这价格也是不菲。
临近子时,天然居外,马车缓缓停下,盈香跳下车辕,并将车凳摆好,侍剑小心翼翼的将陆离扶下马车。
自大梁成立后,开封府就取消了宵禁,虽是夜半时分,天然居也还有些客人,这时天然居中一人迎了出来,却是那殷家三兄弟的老幺殷天云,见到陆离后行礼说到:“公子回来啦,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大哥让我在这里候着公子。”
陆离面带歉意的一笑,说到:“不是叫你们早点歇息么,天云辛苦了,原本想早些回来,却是有些事情耽搁了,让你久等了吧。”说完转身面向盈香说到:“盈香姑娘,多谢你送我回来,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盈香行礼后自行回了伶人馆。
殷天云引着陆离和侍剑来到三楼,边走边说着:“公子,房间安排在走廊尽头,最是安静,乐少的房间在您对面,我们兄弟三人的房间就在隔壁,如有事情,尽管吩咐便是,咦,怎不见乐少?”
“难为你们想的周全,不必管他,他迟些才会回来,自会来寻我。”陆离说道:“你们兄弟三人一路上奔波也是辛苦了,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有要事相商。”
还未走到房间,只见殷天风和殷天青已经走出客房,在走廊上对陆离行礼,殷天风说道:“公子,您回来了,天色已晚,您早些歇息吧。”
想必二人是听到了走廊上的声音,便出来迎接陆离,二人依然穿着整齐,显然是还没有休息。
陆离听得二人的声音,淡淡一笑:“你们怎么还不歇息啊,不用管我的,有侍剑照顾我就好了,你们好好回房养精蓄锐吧,明日清晨吃过早饭来我客房,有事相谈。”
“是!公子!”殷家兄弟此间未睡,肯定是想知道此次营救小王爷的安排,但天色已晚,也不便打扰陆离休息,只得行礼回房歇息去了
侍剑将陆离带到房间里,客房很大很宽敞,应该是天然居上好的房间了,分里外两间,里间是卧房,有床榻,外面是客堂,中间是张圆桌,靠墙有软榻和小几,墙角放了几盆盆栽,整个房间布置的古色古香。侍剑扶着陆离在圆桌旁坐下,倒了一杯茶塞到陆离手中,转身来到窗前,窗户临江,推开即可看到汴水,入夜时分,河上依然有点点帆影,星星渔火在这宁谧的夜晚显得十分美丽,可惜公子看不到如此美景,没没想到这些,侍剑心里总是微微作痛,她总是默默的为公子惋惜,自幼跟随公子,她知道公子有经纬之才,却偏偏患有眼疾,如果公子能看得到这大千世界多好,想着这些,侍剑忍不出在窗前发呆起来。
陆离似乎感觉到了侍剑的异样,喝了一口茶,轻咳了一声,转脸向侍剑问道:“侍剑,外面很美吧,我听到了河水流淌的,我听到了船桨打水,船帆鼓风的声音,还有鹈鹕的叫声。”
侍剑听到陆离的声音才缓过神来,赶紧说到:“是的少爷,您真厉害,这些都能听得到。”说完转身回到圆桌旁坐到了陆离身旁,趴着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陆离那俊朗的面容,喃喃的说到:“公子,外面的景色真美,公子若是能看到那该多好啊!”
陆离禁不住笑起来,虽然眼睛中没有事神采,但似乎还是感受到哪神色的温柔,陆离用手摸了摸侍剑的小脑袋说:“傻丫头,你又胡思乱想了,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美丽的景色,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我却听得到,闻得到,摸得到,感觉得到,有时候能看到景色却忽略了声音的美妙,失去了也得到了,这世间万物对我来说一样是独特的存在,无论我看得见或看不见,我都能感受到。”
“恩,公子总是能想得开。”侍剑嘟嘟嘴巴,“公子,天色不早了,侍剑伺候您歇息吧。”
陆离起身,缓缓走向窗前,似乎正常人一样,完全没有走偏,侍剑也没有像白日里在人前一样去扶他,似乎知道陆离自己可以走动一般,陆离站在窗前,感受着夜风的吹拂,轻声说道:“不着急,此次老师允我出来,在这乱世中谋一番事业,虽说是为了其他的种种原因,但其实我心里是很开心的,这些年做了这些准备,终于可以行动了……”看得出陆离的面容神色中充满着向往。
侍剑似乎有些累了,没有从桌子上爬起来,眼睛微闭,手指摸了摸有些痒的小鼻子,打了个哈欠,低声应道:“恩,侍剑看得出公子开心,公子开心就好,别的侍剑才不管……只要公子开心……”说着说着竟然睡着了。
陆离听着侍剑均匀的呼吸中,不禁摇摇头,心想这孩子也是累坏了,毕竟才十一岁,陆离转过身来,轻轻走到侍剑身旁,一脸的疼爱之色,低身缓缓抱起侍剑,鼻子左右闻了闻感受了下,便将侍剑慢慢抱到床塌前,将侍剑放下,摸到被子轻轻盖上。如果说他可以循着呼吸声找到侍剑的方位,应该是闻到的被子的气味才知道床榻的方位的吧。
陆陆离重新回到窗前,恰好听到街道上的打更之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梆……梆……梆……心想,不知不觉已经三更了啊。陆离侧了侧头,耳朵一动,殷家兄弟已经歇息了,在陆离的感觉范围内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窗外传来轻轻的船行划过水面的声响,只见远处一只小船在由远及近,慢慢划过来,停在离岸不远处,一名渔夫撑篙将小船定住,而后另一名渔夫做在船上扬起渔网,开始下网,看样子应该是一对父子,这些都是普通的贫苦百姓吧,为了生活,深夜还要忙碌着讨生活,为的是明天早市上可以多卖几条新鲜的活鱼。
陆离掩上窗户,来到软榻上,盘膝而坐,单手托腮,心中思索着:想想今日的种种,看来这梁都开封府暗流汹涌,虽然自己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布置,但难保回出现纰漏,还是要谨慎行事,看样子均王已经开始注意到自己了,自己的假身份应该会起作用吧。
陆离想了片刻,便不再纠结,摆正身体,闭上双眼,端坐在软榻上,如老僧入定一般。
五更时分,陆离突然耳朵一动,缓缓睁开眼睛,笑道:“你回来啦!”侍剑也腾的坐起身来,唰的一下跃身到门旁,手握短剑,眼睛瞪的圆圆的。
只见房门一颤,门栓诡异的自己挪开了,一柄玉扇轻轻推开可房门,乐少那张俊朗的面孔探了进来,对着侍剑说到:“小侍剑,放轻松,是你乐少哥哥回来啦,不用紧张,嘻嘻……”
侍剑见是乐少,也不搭话,犯了个白眼,嘟囔着:“打扰我睡觉,真讨厌!”说罢一个闪身又钻进了被窝里。
乐少讶然的看着,有看了看坐在软榻上的陆离,指着那床上的侍剑说到:“陆少,你能忍我可不能忍啊,哪有主子坐着,奴婢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道理啊?”
陆离指了指小几旁的另一侧软榻,示意让乐少坐下,笑着说,“你知道我不喜欢睡床,习惯打坐了,别跟侍剑闹了,说说情况吧。”
“唉,真是命苦啊,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我辛辛苦苦赔笑脸到五更,回来一口水都不给喝,就知道问事情,也不关心关心本少,是不是喝多啦,是不是累啦,是不是困了?”乐少一脸郁闷的抱怨道,边说便在陆离旁坐了下来,用手指谈着靴子上的尘土。
“你又不是小孩子,哪里用的着我来关心,再说这伶人馆,恐怕你是流连忘返还差不多,恐怕不是你赔笑脸,而是别人换着姑娘陪你到五更吧,你当我是侍剑那么好骗么?”陆离嗤笑道。
“哎,无趣无趣啊,原本听听小曲,和几名如花似玉的姑娘聊聊私事,偏偏总有人打扰,扫兴至极。”
“说说看吧。”陆离显然对乐少后面遇到的事情很感兴趣,毕竟这些情报对他了解这梁都的局势很有价值。
“冀王朱友谦,河阳节度使张全义,右卫上将军康怀英,不过他们属于哪个阵营,暂时还看不出来。”乐少拿起炭炉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拿给陆少,一杯自己喝了一口。
陆离思考了片刻,喝了口茶,说到:“河阳节度使张全义,他应该靠向的是朱友珪吧,既然朱友贞已经接触过你了,为了他又跑了过来?翼王朱友谦,应该是朱友文一派的人吧,这康怀英……如此庸才,是适逢其会还是别有用心之人?”
乐少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嘴上说不想这些费神之事,事实上乐少在这些事情上也是非常注意的,不然也不会被陆离拉来做这鱼饵,需知道在这么复杂的关系中,鱼饵是最关键的角色,说错一句话都会把自己陷入万难之地。
陆离见乐少也没有什么头绪,也就没有再深想下去,想来日后会从蛛丝马迹中慢慢分析出来,便轻轻嘬了口茶打趣道:“这些人都是人中之精,第一次见面无非就是向你这位乐大侠示好而已,以后肯定还会有进一步的接触,此行你的目的就是诱饵,让这表面上平静的开封府沸腾起来,你就打扮的美美的,让那帮人流着口水到处寻你就是,记得,收的礼要分我的。”
“什么?你还要分礼?凭什么啊?你可知这出卖色相,与人陪笑的可是我啊,你干啥了?你就要分礼”乐少跳起来微怒道!
陆离也没搭理他,只是自言自语到:“宁婵冰宁馆主是我的熟识,说是要邀请我多去伶人馆听曲,还说有新的琴曲要和我讨论音律,唉,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分,怎么能不分呢,这梁都的局势错综复杂,只有陆少你费神费力的才能理得清楚,我不过是出面喝喝酒聊聊天,我们七三分成如何?”
“……哎,你别闭上上眼睛啊!****也行啊!好商量嘛!……睡觉?睡什么觉啊!如此良辰美景,啊,不对,月黑风高,正好是你我分赃之时啊!五五分账,不能再少了,就这么定了啊,我这就去房间拿你那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