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云层遮掩,漆黑的夜色如同一件巫师的黑袍披在人们身上,投下一道道看不清的影子。被风吹过的树叶互相摩挲,在枝头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只麻雀落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的理了理自己的羽毛,然后又飞向了不知名的远方,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在岔路口的正中央出现了一个棕红色的路牌,掉漆的字体透露出年代的久远,仿佛从很久很久以前,它就屹立在这里,被风雪侵袭,留下岁月斑驳的痕迹。
路牌上面写着,半月街。
我们一行三人出现在凌晨的街道上,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偶尔有一个醉汉踢着叮铃咣啷的空酒瓶,摇摇晃晃走到路灯下开始呕吐起来。一个出来倒垃圾的年轻男人被这醉汉吓了一跳,抱怨了一句就赶紧回了家。
盘踞在路灯上方的一只女鬼,脸色惨白惨白的,细长的手指正拿着一面小小的方镜,对镜描眉。那醉汉扶杆呕吐,每晃动一下路灯杆,坐在上面的女鬼描眉的手就抖一下。
醉汉“哗”的吐完之后,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哭起来,嘴里嚷嚷着:“我怎么过得这么惨啊!怎么就这么倒霉啊!!”一边哭喊着,一边使劲摇着路灯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女鬼的手被抖了一下,突然一笔画了出来,黑黑的眉笔破坏了整个妆容,突兀的多出了一道在眉毛上方。她冷眉一皱,“啪”的一下狠狠合上了化妆镜,瞪着正哭个不停的醉鬼。
我担忧的看着这一幕,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
“大叔,你别摇了这路灯了。”我走上前,好心说道。
满身酒气的男人斜了我一眼,轻蔑的笑道:“老子又没犯法,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说完示威似的更加使劲的摇晃着路灯,我瞥了眼上面因为手抖而画出了两道像蜡笔小新眉毛一样的女鬼,她正一脸愠色。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我犹豫着说:“这上面……”
醉汉随着我的手指也仰着头往上看,瞪着眼睛使劲瞅着,半张着嘴像个傻子:“有什么呀?”
“有鬼!”
“哈哈哈哈哈”想听到什么笑话般,醉汉哈哈大笑起来,笑我是个神经病:“如果这上面有鬼,那我也是鬼!我!是!醉!鬼!”
我摇摇头,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又被人当疯子看。于是快步跟上前面梅男子和井守的脚步。
“啪嗒”路灯上的一颗螺丝松开了,一只细长惨白的手轻轻一推,伴着阴森的讪笑声,硕大的路灯就直直朝着醉汉大张着的嘴砸了下去。
三秒钟之后,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打破了整条街的平静。
“我的门牙呀,他娘的,怎么这么倒霉啊!”
回过头,看见那醉汉捂着嘴大叫着。一只女鬼冷眼看着他,用手蹭掉了画花了的眉妆。
井守也转头望了一眼,毫不掩饰的指着那缺了牙的醉汉哈哈大笑,笑得弯了腰。
“别吵!”梅男子突然站住了,用手指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再往前走,路灯全部都熄灭了,一片黑暗无限延伸到街的尽头,月亮完全被厚厚的云遮住了,前方浓黑如墨。
原本吹动树叶的风忽然静止了,不再有树叶的沙沙声,不再有醉汉嚎叫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寂静和黑暗让我陷入了紧张中。不安的扯住梅男子的衣角,仿佛前方是一张巨大的网,有一只蜘蛛正趴在那张由黑暗编织的网上吐丝结茧,然后翘首以待我们这些猎物。
梅男子说:“有人设了迷魂道。”
我问:“鬼打墙吗?”
井守警惕的左右张望着,悄声对我说:“迷魂道可比鬼打墙厉害多了!俗话说的好,迷魂道,进得去,出不来。”
梅男子向前站了一步,一把冷剑化无形为有形,出现在他掌心。
无数黑色的影子在我们周围快速晃动,扭曲,变形,交织成一道道模糊不清的鬼影,看得人眼花缭乱。每一个鬼影扭曲着脸,狰狞着五官,从空洞的嘴中,咆哮着神秘的咒语。
怪不得会叫迷魂道,无数只鬼魂聚成的冤气笼罩我们。
一不小心踏入鬼怪的世界,就很有可能永远都出不来了。
围绕着我们旋转的黑影忽然发出一声声怪叫,如同一只只热锅上的蚂蚁,正承受着在油锅里被煎炸的煎熬。他们在我们上方盘旋怪叫,气流涌动着从耳畔擦过,旋起一阵阵疾风。
我望着这些不停旋转的黑影,头晕目眩。
一只手遮住了我的眼,梅男子在我耳边说,别怕。
剑身发出冷冷的蓝光,他举起剑,如同一道划破黑夜的蓝色闪电,气势如虹的劈开了整片黑暗。
井守发出一声惊呼:“迷魂道破了!”
被刀割开的袋子会露出大米,被剑气破开的迷魂道会裂出一道出口。
猛烈的冷风从那道破裂出的口子中一灌而入,隐约的光线从裂开的出口中透进来,我站在迷魂道的黑暗之中,看着外面氤氲的路灯光线和偶尔驶过的汽车,恍如隔世。
这些黑暗像一片片被剪刀裁开的黑色绒布,一片片碎布旋转着被风吹走,消失在半月街的尽头。
眼前的光线一下亮了许多,脚踩在灰色的街上,看着自己那道熟悉的影子,突然有种踏实的感觉。
一家古老的店出现在半月街的尽头,木质的房屋,木质的门。一扇墨绿色的窗户透着淡淡的荧光,像童话中才会出现的巫师的房子。一只骷髅头吊在门框上,尚未腐烂完全的眼珠中生出了几条蛆,正在那里面钻来钻去,骷髅的嘴里衔着一块小小的牌子,上面用难看的字体刻着,古椿糖果屋。
井守伸出手刚想敲门的时候,吱呀一声,门自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