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雷响,闪电划过紫色的夜空。
再度睁眼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已经回到了现实中,我的房间还没有开灯,一片阴暗中,我呆坐着也没有去开灯。有些事情,即使知道了真相,反而更加无奈,因为你不知道该如何去帮助别人。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老太太抿嘴笑时诡异的脸,突然想起那晚青山的古椿树下,那个收集古椿汁液的老太婆。狐狸说她带着的小男孩是,半人半鬼。
“啪”头顶的灯开了,突然而来的光明让我的眼睛有些不适,我眨了眨眼。
“怎么不开灯?”梅男子走了进来。
一只手覆在我眼上,丝丝清凉顿时减少了眼部的不适。
“真是个爱管闲事的家伙。”他自言自语的嘀咕着,然后放开了他的手。
我说:“青山有棵成了精的千年古椿,狐狸说,它的汁液能固魂。”
梅男子的眼睛眯着,然后望着窗外的雨幕说:“凌晨一点的半月街上会出现一家糖果店,叫做古椿糖果屋。”
我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笑:“那只狐狸知道的,我怎么会不知道?”然后他俯下身来,贴在我耳边说:“我只是没有告诉你罢了。”
“我想去看看。”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确定能遇见,因为我听闻那家店只在凌晨一点的时候才会出现,但有时无缘的人也还是看不见。”
“这么神秘?”
梅男子点点头:“开店的老太是那只狐狸的远房亲戚,性情阴晴不定的,所以说能不能让世人看见完全要凭她的心情而定。”
狐狸还有远房亲戚?
“噔噔噔”天花板上传来弹珠坠落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着我的心脏,楼上的天台有人。
我看了眼梅男子,他仰着头,仔细听着来自一层墙之外的声音,然后勾起嘴角:“上面有个小家伙。”
又是个阴沉沉的雨天,又是那个总在雨天才出来的小孩。
她孤零零的坐在天台上,手里的弹珠在雨水的冲刷下有种晶莹剔透的感觉。小小的身影缩在一片青色的雨幕中,孤独藏在每一滴雨中,写在女孩呆滞的眼神中。
“丝丝?”我喊她。
她低着头不理我,只有手里的弹珠落在地上的声音。
梅男子蹲下身,雨丝划过他的脸庞,打湿了他额前的发。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温柔的拨开小女孩乱糟糟的头发,然后他说:“丝丝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丝丝那双不会转动的眼珠紧紧的盯着梅男子,郑重的点了点头。她说,我知道我是死人。
从一个小孩口中,说出的这样沧桑的话,任谁听了都觉得凄凉。
“车祸,大火,我都记得。”她那双无神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点:“爸爸牵着我的手在一片黑暗中走啊走,可是有一个长得很丑的老婆婆揪住了我的脚,她说,要我带回去做活死人。”
“这样活着有什么好呢?”她继续说着,像是要把累积在心里的话全部都倾诉出来一般:“妈妈依然不快乐,家里总是黑漆漆的,爸爸的鬼魂总是飘来飘去。”
我们总是认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们只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罢了。
一只冰凉冰凉的小手忽然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低下头,正对上那双大眼睛,她用哀求的口吻对我说:“姐姐,我不想这样活着了,比死掉还要难受。”
有时候,我们总以为给了他们快乐,却连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我为难的看着她,毕竟这是张慧做的决定。
见我没有说话,她低下头,又恢复了刚才那般麻木的神情。
“把契约书撕掉就好了。”梅男子突然自顾自的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叫你妈妈去把那张契约书撕毁就好了。”
冷风夹杂着雨丝迎面扑来,越来越大的暴风雨声渐渐淹没了我们说话的声音。站在屋顶上,看见隔壁家的女人着急忙慌的出了门,一把淡粉色的伞在雨中快速移动着。找不到孩子的母亲,此时正焦急的呼唤着那个失而复得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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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雨停了。只有树叶上堆积的雨水还在滴滴答答的落着。
井守吃完一锅元宵后,蹲在院子里,修理着那架巨大的马车。井守说,由于他的操作技术不佳,降落的时候两个轱辘没有同时着地,于是有一个轱辘被撞歪了。
“如果是我家少爷亲自驾驶,落地的时候平稳安静,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的。”一提起他家少爷青山钰,井守的脸上就浮现出一种崇拜的表情,然后两只扬起的短眉毛又迅速的耷拉下来了,他说:“可惜少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我说:“听梅男子说,青山钰的身体一直就很不好?”
井守叹口气,然后点点头:“拥有剧毒的羽毛一直是青山家族的杀手锏,可是这种毒素久而久之也会伤害到他们自己,于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也会变得虚弱。”
我忽然想起,那天青山钰背后张开的翅膀,无数赤色的羽毛洋洋洒洒落下的场景,连梅男子都在躲这些看似美丽却饱含剧毒的羽毛。
井守一直低着头,我这才意识到他很久都没有说话。我轻轻拍了他一下,发现他在哭,看来他是在担心青山钰。
“老爷说,必须等阴庙这件事解决后,我才能回去。”
一锅刚煮好的汤圆适时的出现,井守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锅里,跟糖水融在一起。然后他哭哭啼啼的拿起勺子,自己往自己嘴里喂了一颗汤圆。
梅男子将那只锅塞到了井守怀里,说道:“别担心,如果今晚的事顺利解决的话,你很快就能回去了。”
井守抱着那只锅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真的吗?”
我问:“去哪里?”
“古椿糖果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