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着耳朵,仔细听那细小却又敲击着人心脏的声音,咚咚咚,玻璃珠在屋顶上一下一下的弹落滚动着,像有个孩子的手在不停的玩弄着那颗珠子。
从房间走出来,准备上天台去看看,听见楼下客厅有人说话。
“你为什么躲着我?”梁黛柔站在客厅里背对着我,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从她说话的语气中听出撒娇。
梅男子还坐在刚才下棋的位置,一只手执着棋子,微微蹙眉。对面的老黄有些局促的看看梁黛柔,又看看梅男子,一时局面很尴尬。
修长的手在棋盘上落下一颗棋子,梅男子微微勾起嘴角:“梁小姐可曾下过棋?”
“偶尔。”
“不知你是下棋的人,还是那颗被搁置的棋子。”
“你什么意思?”
“梁远征的计划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梅男子抬起眼正视着她,目光里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收起了平日那副嬉笑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严肃。
她没有说话,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站在房子中央,静静的站了许久。
然后,她转身,眼底藏着一丝不甘。
有些外表天真烂漫的女孩,也许,内心里却是一片深渊,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心机。她是个聪明人,也知道此时解释再多都是苍白无力的,与其说出来破绽百出,不如一走了之,也不至于那么丢人。
风铃声响,一阵凉风趁着门开涌了进来,她走了。
我转身走上通往屋顶天台的窄小楼梯,因为下雨,木板都有些潮了,踩上去吱嘎作响。推开门,风中的飘雨迎面而来。
一个矮小的身影坐在天台上,穿着一身灰黑色的衣服,一只小手在雨中上下挥舞着。
“咚咚咚”一颗蓝色的弹珠带着溅起的雨水滚到了我脚边,坐在那边的小人回过头来,硕大的脑袋,一只大眼睛在哪儿眨啊眨的。
“一目!”狐狸家的仆人。
一目坐起来,大脑袋摇摇晃晃的,一双小翅膀在雨中扇动着。
“阿笙小姐。”它嘴一咧,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圆脑袋,那只大眼睛真诚的看着我,手里还捏着两颗玻璃珠子,短小的手指在那儿转着珠子。
“下雨了,你跑到我家屋顶来做什么?”
“我,我刚才帮少爷关窗户的时候,看见对面这边的屋顶上有个小女孩在玩弹珠,很好玩的样子,我就偷跑过来了。”一目心虚的笑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它看人的姿势很逗,收着下巴,睁着大眼,眨啊眨的。
“小女孩?”
“是呀,你刚一推门的时候,她就不见了。”一目伸出另一只手,摊开来,里面躺着一颗墨绿色的糖果,被雨水沾湿,流出绿色的糖汁。微凉的空气中登时甜香四溢,一目憨憨一笑:“我舍不得吃。”
小女孩?墨绿色的糖果?
我一挑眉,会不会是隔壁家的那个小女孩?一个古怪的不像正常人的孩子。
雨渐渐小了,只是风还那么大。
一目扇动着小翅膀在风中忽上忽下的飞着,快飞到狐狸家窗户时,他回过头来,嘴里嚼着那颗甜到人心去的糖果,满脸喜滋滋的表情,“阿笙小姐,再见!”
“小心!”我喊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扇窗户忽然被风吹开,然后可怜的一目被弹了出去,“咣”的一声,估计脑袋都得肿个大包。他那只大眼睛向上一翻,就直直往下坠,被砸晕了。
一只手从窗户中伸出来,敏捷的抓住了那只小妖怪,窗户后的狐狸微微一笑,用手在空中晃了晃一目,终于把他摇醒了。
从那窄小的楼梯上走下来,梅男子和老黄还在那里下棋,客厅的茶几上赫然摆放着昨天张慧送我的那盒糖,我拿起这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面写着“古椿糖果屋”。
“古椿。”我念着糖盒上的名字。
忽然想起昨夜狐狸说,成了精的千年古椿,其汁液有固魂的作用。
电视一直开着也没人看,也不知道在播什么新闻,不时传来女主持人极其具有磁性的声音。这样子也太浪费电了。就在我想要关上电视的时候,里面的一则新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重大新闻,就在今日下午三点左右,我市青山一处正在修建中的祠堂发生了一起特大建筑物垮塌事故,目前得到的消息是死伤四十余人,伤者已被送往医院抢救。”
我拿着遥控器调大了声音,忙喊道:“快来看!”
“有知.情.者说是因为一直连续的特大降雨,引发了山体松动滑坡,导致未完成的建筑坍塌。具体原因还正在调查中。”
梅男子和老黄对视了一眼,相互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
“不知还要死多少人啊。”老黄忽然发出一声感叹,然后那双鹰眼盯着梅男子说:“野衾若当妖王,天下定会大乱。”
“我必与他争到死不休。”梅男子望向遥远的天际说道。
他们的世界我不太懂,用青山桂曾悄悄跟我说过的话就是,他们这群人从小就生活在与鬼怪打交道的世界里,那个不属于常人的妖孽横行的世界很深邃很辽阔,而我虽有一双阴阳眼,却只是窥得了很小很浅层的一部分。
如果外婆让我一直留在乔家,也许我现在早已经是一个出色的灵媒了。我还可以帮到他们。但是,人生有得就必有失,有失就必有得。我得到了自由,乔家的灵媒本领却是一样都没有继承到,就连现在所拥有的灵力还是阴错阳差被开启的。
或许是注意到我的失神,老黄打岔道:“阿笙,你们店里生意最近怎么样啊?”
我摇摇头:“一点也不好,都没什么客人来。”
来的也多半是那些来窥探梅男子美色的女中学生,在店里形式主义的逛一圈后,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搭讪聊天,说起来梅男子还真是会忽悠人,那些小姑娘每次走的时候,他笑眯眯的推荐几句,她们就会买几个黄纸包的符咒,或者一个小小的玉石挂件。
“不是跟你吹啊,我店里的生意可是好的不得了啊,鬼节又快到了,好多来买纸钱纸衣的人哦。”老黄得意洋洋的说,脸上一副奸商的表情。
我敷衍的一笑,心想,切,生意好还在赖在我这儿不务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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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快就黑了,雨终于停了,只剩下微风吹拂着柳树。柳枝在夜色中轻轻摆动着,投下妖娆的树影。
我趴在柜台边一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今天还真是一个客人都没来。
“铃铃铃”急促的电话铃响起,我一惊,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这个每次一响跟催命似的,跟梅男子说了好几次去换个好听一点的电话铃,他总是忘记。
“喂?”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电流滋滋的声音。
可是没有人说话。
“喂?喂?你再不说话我就挂了啊。”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有些沙哑的嗓音:“你来我家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