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个上午,不足两百人的士兵就有五人死亡,近十人受伤。还好天公作美,正午时分的烈日是天赐的喘息之机,士兵们在鲁尔指挥下分批进行休息,伤员也到了有效治疗,战死士兵尸体也得以收容。
众人对于隐匿在森林中的野兽也不是没有什么想法,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退却。这与勇气无关只是用己方少量的战力和野兽正面作战,即使有阳光的帮助还是太过危险,而且风险太高。
不过话又说回来,兽潮带来的不仅是死亡与毁灭,还有财富。
维克托组织人手收纳了镇外的野兽尸体,大部分皮毛受损,不过也有小部分完好。不过大头不是这些,而是野兽身体本身可以作为材料的部分,狂暴兽的锐爪和獠牙,角马头顶几尺长的螺纹尖角,还有其他,都是不错的材料。
不过有一点,这些野兽都被负能量侵蚀过,在其上取得的材料自然也被负能量缭绕。当然,这并不会影响材料本身的价值,只是托里诺祭祀略有微辞,当然,也仅限于微辞。
热烈的中午很快就过去了,格瑞亚躺在围墙阴影中小憩,随着时间偏转,太阳渐渐西沉,有些昏暗的阳光错开围墙斜照在他脸上。格瑞亚似有所觉睁眼,只看到夕阳带着一大片火烧云染红了正片天空,鹜远的飞鸟。
兽潮重来。
随着天色逐渐黯淡,阴影自林中显现,奔腾,随后悄无声息来到镇外,一大片阴影从兽群中分离出来,发起进攻。
这自然突兀,当野兽来到围墙下时许多民兵还在围墙下,还好镇门紧闭。
“放箭!”鲁尔大吼,双面赤红的仿佛要择人噬,他猛力拉开弓,然后“蓬!”的松开,一根羽箭飞出去,紧随其后的是稀稀拉拉的一片散乱的破空声,少数野兽被射中了,不过单一的箭矢并不能直接射杀它们,反而会让野兽更加狂暴。少数野兽被射穿要害,摇晃着跑了几步,慢慢倒在地上,但也只有两三只。
墙上的民兵太少了,大部分民兵都在围墙下乃至镇里休息,只有少数仍在围墙上坚持。人们完全没有想到兽群动作会如此迅捷,甚至没有给瞭望手预警的机会,仿佛它们彼此是一个整体,毫无阻隔。
远程攻击根本停滞不了野兽的行动,大量野兽在围墙下聚集,然后跳跃着扑向围墙。这是镇子里围墙最让人诟病的一处缺陷……他太矮了。
“城卫兵,城卫兵!”鲁尔招呼城卫兵进入预定的防御地点。枪头闪烁着寒芒刺出,穿过柔软的脖颈,两边侧刃带起漂亮的血线,将仍旧扒着围墙的那头畜生甩出好远。卫兵们用长枪将一头头只知杀戮的野兽戳下墙头,下午的战斗刚一开始,便进入了最为惨烈的近身战。
这时墙下的人也反应过来,进过短暂骚动之后,民兵们排成队走上围墙,木质踏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而此时第一头野兽也已经扑上围墙,在近战方面,城卫兵终究挡不住这些经受负能量加持的野兽。围墙本不宽,野兽上来后利爪横扫,呼吸之间便有卫兵防守不当被扫飞出去。
鲜血染红了围墙,卫兵们有些瑟缩,小步后退,却给野兽留出更大的空隙。刺耳的摩擦声中,第二头,第三头野兽也爬上来。
不妙啊……鲁尔咬牙想到,围墙上已经被野兽打开一个缺口,如果不及时堵住这个漏洞,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根本不敢去想。
“城卫兵攒刺!民兵压制镇外的兽群!”话音未落,鲁尔已经踩着墙垛向几只野兽冲去。
鲁尔的指挥能力只是比普通人好一点的程度,他能成为民兵队长凭借的是个人勇武和出色的胆识。而现在,正是他展现个人能力的时候了!
年轻的民兵队长疾驰,他轻捷的纵身一跃,恰好落在一只迅豹身旁,早已拔出的长剑直斩入地,在迅豹的悲怆嘶吼声中,血光冲天而起。
左右跳跃躲开两只野兽扑击,鲁尔旋身出剑,剑刃轻且利,微微抖动着撕开一道锯齿状伤口。
一击得手,鲁尔小步疾踏,淡青色气旋自双脚生出,逐渐缭绕至小腿。瞬间,鲁尔身形陡然一闪,飘雪穿云般追至另一只野兽身旁,耀眼的银光带着空气高速流转的涡流声猛烈迸发出来。
半蹲在墙垛上的格瑞亚亲眼目睹了这一剑,一团银光混合这风在嘶鸣,血肉被一点点绞碎,旋飞。最后只剩下满地褐色的碎沫。
好强,格瑞亚不由咽了咽口水,鲁尔这一剑当真是让人目眩神迷。不过……想了想魔力测试时潮水般荡漾的蓝光,格瑞亚又陡然振奋起来。
另一方面,在鲁尔加入战斗之后,城卫兵结成小队挺枪发起攻击,两三杆长枪刺出,野兽刚爬上围墙就几乎被捅下去。
局势逐渐向着好的一面发展,格瑞亚站起身正想说些什么,可陡然间他瞳孔猛地一缩!
鲁尔感觉不太好,年轻的民兵队长缓慢坐在墙垛上放松手腕脚腕。方才连续的速度爆发看起来轻松写意,但算上最后一记突刺他几乎消耗掉了三分之一还多的魔力贮备,猛烈的魔力放出几乎把他体力消耗一空。毕竟他只是一名游侠,这种近乎正面强破的技巧由他做来太过困难。
不过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做呢?就方才的局面而言,如果他不拼一下那么几乎就是被野兽梯次涌上淹没的结局。不过还好,总算压住场面。他长叹一口气,有些庆幸。
为什么,有些不安呢?
危机淡淡涌上心头,警铃大作,宛如死神吹息的压抑感从无到有不过短短一瞬,而他甚至来不及拔剑!
“小心背后……”
格瑞亚声音缥缈的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过已经够了。鲁尔眼神陡然间亮的吓人,仿佛刀剑平放时的洌滟寒芒,矮身,踏步,他用最快速度转身,将手中连鞘长剑向上架去。
至于能不能招架住,就看他能否快过死神镰刀。
转身之后,鲁尔首先看到的是一束蓝光转瞬即逝,随后他便看到了还未扑到身前,一半身体挂着冰渣的迅豹。
是了,鲁尔心中忽然明悟,围墙上原有三只迅豹,他伤一只,杀一只,还有一只被城卫兵攒刺而死。想来这只就是被他击伤的那只。
流转的心念并未让鲁尔的动作停滞分毫,剑鞘横握卡住迅豹利齿,紧接着反手拔剑,银亮的金属瞬间和血肉皮毛混为一谈,又在下一刻锵然分离。
甩干净剑上污血,归剑入鞘。鲁尔有些好奇最开始那一束恰到好处的蓝光来自何处,事实上如果没有蓝光帮助他挡不挡得住还在两可之间。正左右寻找间,不经意抬头,鲁尔看到了半蹲在墙垛上的格瑞亚,还有他右手还未散去的那一团光雾,光与少年澈蓝的眼眸同色。
格瑞亚……
注意到鲁尔眼神,格瑞亚点头微笑,算是回应。摇摇头,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围墙上,此时局面已经稳定下来,虽然不时有怪物再次爬上墙头,不过三四杆长枪戳进去,也就失去威胁。围墙下民兵也登上围墙,纵使兽群源源不断分出小股野兽向小镇进攻,但一波接一波的箭雨密集泼洒下去。,所谓怪物也就成了一句笑话。
有序的波次进攻从午后一直持续到傍晚,在这五六个魔法时里,野兽不止一次爬上墙头,人们也不止一次将它们打下围墙。即使如此,伤亡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当太阳开始靠近西山,已经陆陆续续有士兵被抬入教堂。有些人受的伤轻,还可以治疗,有些伤的重了,便只能听见隐约哭声。而截止炎之月高悬夜空的时候,教堂外已经多了二十三座小小的坟茔。
入夜,绯红的上弦月挂在山头,潮水般的兽群汹涌而来,又悄无声息退却,不留半点痕迹。
夜已经深了,篝火熊熊燃烧映照周围恍如白昼。猎人在围墙上来回巡视,他们分为三班轮流守夜以保证镇子安全。
“都说说吧,你们对今天的战况怎么看?”维克托的声音从最大的篝火旁传来。
沉默,寂静的夜里只有似有若无的呼吸声昭示着众人存在。
鲁尔看了看左右,矮人是不用想了,琳恩抱着剑出神望着火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艾雷则是闭目沉默不语。
唉……鲁尔叹气,随后张口,“既然都不想说那就我先说吧。我这边主要负责的是士兵,从罗林城借来的六十名城卫兵加上我们镇子的民兵一共一百四十六人,算上镇子里零零散散的猎人差不多能凑齐两百人,今天一天有十五名城卫兵和七名民兵失去了生命,再除去重伤不愈的……我们明天还有差不多一百五十人可以用。”
鲁尔声音不大,但所述的内容让所有人都难以接受,仅一天,就有二十三条宝贵的生命悄无声息逝去,那么明天呢?后天呢?没有人知道野兽会在镇外徘徊多久,有没有增援。
“嗨,伙计们,听我说。”不愧是经历过兽人战争的老兵,琳恩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用手指敲打着剑脊,用铿锵的金属音吸引他人注意力。“减员一成半,失去战斗能力的有四成,我们必须承认这是一个相当惨重的战损,即使死在镇子外面的野兽数量是他的十倍。但对我们而言这依旧不值得,或者说,不划算。在今天晚上野兽撤走的时候我仔细看了看,野兽的数量也在急剧的减少。今天一天兽群盘踞的阴影已经少了一小半。和野兽计较战损比没有任何意义,但眼前的情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墙外的野兽最多三天就会退却,意味着如果按照今天这样继续打下去我们是必胜的!”
顿了顿,琳恩看着周围逐渐亮起的眼睛满意的笑了笑,“那么问题来了,如何减少士兵们的损失,即使耗费较大的代价。人命不是数字统计,至少在这里,在我们橡木镇不是。”
琳恩一番话讲鲁尔之前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众人的心思也活络起来。矮人甚至开玩笑说要拿瓶酒来喝——参考格鲁尔之前的行为,或许他没开玩笑?
“对了,我们的士兵大都是在那里阵亡的?”忽然想到一件事,维克托赶忙问到。
“主要还是两个地方。”提到死去的士兵,鲁尔声音有些低落,“一次是今天上午为了干掉镇外的角蜥,毕竟那种东西……大家都知道的,当时士兵们出镇和兽群野战,虽然时间很短,但是我们失去了十几个棒小伙子。还有就是下午的第一波,兽群来的太快,直接扑上了围墙,混乱中有不少士兵死去,大多数都死在这里。”
“也就是说……大部分士兵是死于和野兽近身作战吗。这倒也是,在没有元素启灵的情况下普通士兵确实很难和野兽硬拼。”
“那就尽量减少士兵的近战概率和烈度。”维克托接上琳恩的话,“我们不是还采购了一大批炽火胶吗?明天就搬上围墙吧。”
听完维克托的想法,鲁尔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深色也显得轻松。
又谈了些关于明天防守的事情,众人的倦意渐渐涌上,于是互相道别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但是艾雷没有走,今夜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篝火从盛燃至熄灭。他的精神显然不如外表来的淡然,他听到了林木的哭泣和大地的悲号。不可名状的黑暗玷污了这片森林,巨大的邪恶自自然基层开始肆意亵渎生命。作为长青的守护者——德鲁伊,他该如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