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好像失落的地底花园,”凌水看清丈余方圆内的花草树木不禁感叹道,又忙轻皱眉头说道,“这里的花草似乎并不寻常,妖冶异常、鲜艳如滴,这样艳丽的花草,莫不是毒药?”
重明早已发现花草有异,沉着说道:“据我所知,如今仙界毒物甚少,凌水姑娘能一眼看出这些是毒花毒草,也很是厉害。”
凌水嫣然一笑道:“司香宫的弟子也是读古书的,而且,”顿了一顿,“有些事情只有宫主与传人才知。”
重明闻言点头道:“若满布毒花毒草,你我还能清醒如斯,看来火浣布不仅可御邪兽,亦可抵毒药。”说完,两位仙家小心翼翼地缓步走着,渐渐发觉脚下其实是一条曲折小径,平坦无草,似乎曾有无数脚步踏过。
在火光兽毛与冰寒白石的光亮下,眼前一幅地底毒药花园的图卷在眼前铺展开来。重明倒吸一口凉气,心下了然自己到了何处,此地他也只是听说过,因为当他出生时,这个地方已经沧海桑田,整个仙界都以为它消失了,却不知它竟在无光地底美丽依旧。而仙界,已然没有仙家再提起这个地方。
“看来,凌水可能知道这个地方曾经存在过,毕竟这里满是削弱仙力的毒药,若我与她不曾着火浣披风,怕是早已将万年修为拱手奉上了,”重明神色凝重地想着,还不忘提醒凌水,“要多小心,万不可伤到。”
“那是自然,”凌水的声音如许镇定,“虽不知究竟是何地,这满地的毒药当然要小心,你也是。”
两位仙家顺着脚下小径蜿蜒走着,两旁不时有高大树木枝繁叶茂、花开花落,径边花草挤挤挨挨,仿如夤夜漫步花园,除了头顶漆黑一片,其他的无不是争奇斗艳。重明与凌水仿佛两只巨大的夜明珠,缓缓移动,连火浣披风也愈来愈亮。
“恐怕毒性越来越强,”凌水看看火浣披风说道,“这里到没有一株花草不是毒药,难道,”脚步骤然停下,脸上镇定神态里多了几分担忧与害怕。重明见状就知她定然猜到此地为何处,还是故意问道:“凌水姑娘可想到什么?”
凌水转头面向重明,下定决心般道:“司香宫最初诞生,并非仅仅为了起死回生,有一种反生香炼制之法十分特殊,因为它兼有解毒功效。所以,司香宫历任宫主无不精通毒物,直到有个地方在仙界消失。”
重明已然明了凌水想说的,与司香宫交好多年,司香宫的曾经也自然知道,但碍于单黯的身份,他还是耐心听凌水继续道:“这个地方,就是这里,叫毒窟,是仙界曾经毒物聚集之地。太古时期,太古冰山崩坍震动仙界,有沧海桑田的巨变,而毒窟就是在那次劫难中沉入大地,所有仙家都以为毒窟便因此彻底消失,没想到,原来是在地下悄然疯长。”
“若是毒窟,定然是极为凶险之地,毒性如此强,为何你我还安然无恙?”重明故意问道,凌水的答案很让他满意:“我们落下的地方,是毒窟的边缘,现在所处也才刚刚入了毒窟,一路上的毒物毒性不甚强,更有火浣披风,我们自然没事。那巨大瀑布是天上灵泉,想必飞流直下流经毒窟底部,纵然没有日光,花草依旧茂盛、毒性依旧很强。不过,”凌水忽然表情严肃说道,“进出毒窟只有一条路,我们只能沿着这条路,从方才的入口,经过整个毒窟,才能走出,不仅有毒物伤身,更有陷阱。”
重明听她这样说,便放心许多,仍是装模作样问道:“凌水姑娘对毒窟这般了解,想必知道如何走出毒窟。”凌水的表情并未放松半分,反倒轻蹙秀眉说道:“司香宫在毒窟消失后,关于各种毒物与毒窟的事情仍为宫主世代相传,只是纸上谈兵,莫说练过,连见也未见过。我虽然知道的比较清楚,但与实际相差多少,就不知了,只能是按照古书上的线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方能有一线生机。”
“凌水姑娘所说的可以解毒的反生香,如今是否存在,”重明这样问,其实是在问有没有万无一失的方法。凌水略略犹豫,说道:“我自然学过,所需灵物在司香宫也有所养,只是数量极少、极为珍贵,我手里有两颗学此法时练成的反生香,至于功效如何,我就不知了。”重明见万事俱备,就道:“既然到了非走不可的境地,也别无选择了。”
重明与凌水并肩沿着小径慢慢走着,不久凌水感叹到:“听说,当年毒窟还在的时候,对毒物的争抢就引起了大战,若是今日仍在,不知仙界会是怎样,怕早已战火纷飞了罢。”忽然,凌水伸手拦住重明,“单黯,此径到此为止,前面看似是路,实则是陷阱。”凌水蹲下,用火浣布抱住手掌捡起一块小石,注入些许仙力,扔向前方,只见小石因仙力微微发亮,画出完美弧线,亮光越来越暗,着地一刻已然无光,小石随即化于无形蓝色幽光,变幻成五瓣花朵悠然飘起。
“琉璃繁缕,”凌水强作镇定的声音响起,伸出左手指着路边,“小径两旁长满了琉璃繁缕,”重明看去,路边却是满是方才所见幽光变幻的蓝色花朵,花蕊淡红、茎枝匍匐、叶片轮生,茂盛鲜艳,很是好看。
“凌水姑娘的意思,方才那些毒物,碰到或者服下才会中毒,而琉璃繁缕夹道而生,就将小径也染上毒性,哪怕飞起也会为毒性所伤,”重明装作由凌水话语明白的样子,“可有他径?”
凌水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自然有,也简单得很,绕路而已,”看向一边,“在看似荒草的那边,有一条隐藏的路,是再普通不过的低毒性药草,我们方才见过的。”
说完,重明跟着凌水小心走到路边:“凌水姑娘所说的,莫不是这条曲折的绿草条带。”凌水点头道:“单黯好眼力。”
绿径狭窄,仅容两位仙家并排而立,重明不自觉伸手揽过凌水腰肢,轻声道:“小心别踩到其他地方。”凌水低首无言,两颊早已红晕飞上,默默感受他的温热在腰间蔓延,还有安心的感觉,藤蔓一般缠绕整个身子。两位仙家一时默然无语地走着,绿径蜿蜒好似一条舞动的彩带,贯穿在花草间,周围绿草更盛、花朵更艳,不时大树藤蔓挺立冲上,好一幅绮丽图景。
绿径延伸到河边,突然消失了,重明问道:“凌水姑娘,现在如何是好?”凌水闭目沉思,浓黑睫毛轻轻颤动,重明见此不禁心动,正自沉醉欣赏,只见凌水睁开双眼道:“古书上说,‘以水为舟、载之覆之、或跃在渊、飞龙在天’。”
凌水说完,又道:“古书上只此一句,并未解释究竟为何意,所以,”为难地看看重明,“我并不清楚到底应如何。”重明沉稳道:“既然古书有言,不妨试着解解,凡间有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以水为舟、载之覆之’想必与此有关。”
凌水点头:“可是,水又何以为舟?若水为舟,何为‘水’?”重明转头望向河水,沉思片刻说道:“此河大约应是穿过毒窟的仙泉,若以此为舟,”回首看向她,“凌水姑娘,那载者为何?”
“地!”凌水脱口而出,“‘以水为舟’就只能以地为‘水’,意思就是让我们沿着此河顺流而下。”凌水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忧心忡忡问道,“那,‘载之覆之、或跃在渊、飞龙在天’又有何深意啊?”
“或许,那是在说顺流而下会遇到什么罢,”重明接道,凌水望着他,脸上的担忧没有半点排解:“若是如此,水路亦惊险非常,况且,以水为舟,何为舟中之舟?”凌水忽然想起什么道,“我们凌空飞行,恐怕仙力难以支撑,不知江水究竟多长,更兼毒物遍地,那,火光兽毛可好?”
“不好,”重明不假思索地否定,“火光兽为火,与水相克,凌水姑娘怎么连这个也忘了。”看着凌水脸色渐暗、别无他法,重明小心翼翼问道,“既然火光兽毛不可,那冰寒石可为金,金生水,应该可行。”
凌水接过重明手上的冰寒白石,稍稍思虑,伸手托起冰寒白石,以仙力使之浮起,随即催动冰寒白石划出竹筏之形,成一冰寒白光小舟。
凌水得意地看向重明:“如此便有舟中之舟,冰寒白光亦可御毒,虽说这仙泉滋养毒窟未必有毒,白光还是能够隔开脚下之毒,当是万全。”
重明携凌水飞上冰寒白光小舟,说道:“凌水姑娘真是聪敏,古书上佶屈聱牙的言语,就这般解开。”
凌水反而脸色严肃起来:“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不知前面还有怎样的陷阱。”重明闻言不语。
光舟因冰寒白光本身仙力,随水浮动,荡荡悠悠,仿佛观山玩水,时而两岸青山相对出,时而青山随平野没尽,时而藤蔓攀爬在头顶相接如连理枝,时而短草新发远看似有近却无。
江水转弯,目之所及是山石青葱矮山,江水流到山底,便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