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轩回到南遗堂,命人给那老乞丐擦洗好身子,又亲自包扎好伤口才肯放心。
黄昏时分,听下人道是那老乞丐醒了,陆长轩端着早已不知热了多少次的菜饭来到老乞丐房门前,哪知一敲门便看到惊人的举动。
老乞丐的脸早已清洗干净,稍显黝黑的脸庞上突兀出一条长长的疤痕,与皱纹交织,看起来有些面目狰狞。
他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急急的翻身下床,却因为几日没有进食身体虚弱又跌倒在地。陆长轩放下手中菜饭,忙去扶住他,岂止这一扶他更慌了,动作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紧紧抓住陆长轩的双手,他神情略显激动:“少侠,若不是您,老朽怕是早已到了阎罗殿。是老朽走了好运,遇上少侠,得您慈悲所救,请受老朽一拜。”说着屈膝要跪,陆长轩在他膝盖落地之前将他扶起,道:“老人家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您向晚辈行此大礼,是要晚辈折寿啊。”
那人在陆长轩的娓娓劝说下才稍显平和。
“老朽姓余名峰,若少侠不嫌老朽笨拙,老朽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少侠的救命之恩。”
“既然如此,那晚辈也不推脱了,正好南遗堂缺一个记账先生,不知您可看得起做这份差事?”陆长轩唇畔始终带一抹笑意,不知不觉间已扶着余峰在桌前坐下,摆好碗筷。
余峰闻言条件反射作势又要下跪,却又想起陆长轩方才的话,堪堪起身,激动道:“自然愿意,多谢少侠看得起。”
陆长轩笑笑:“晚辈陆长轩,唤您余叔吧,余叔叫我长轩即可,不必在意那些繁琐礼节。来,先吃饭。”
两人饭桌之上攀谈,陆长轩了解了余叔的身世。
余峰,本是虚流派掌门,无意中发现平日嫉恶如仇的师弟林尚清与鬼界勾结的秘密,生生被林尚清废了武功,断其灵脉,再不能修炼。林尚清对外宣称余峰修炼是走火入魔,被魔物逮住了时机而杀害。实则变成了废人的余峰被赶出虚流派,颠沛流离。他与路人诉说他的经历,却也无人相信,都认为是一个疯乞丐胡言乱语。如此种种不幸,余峰才落得今日狼狈光景。
从余峰房中出来时天幕早已被黑色渲染。怪异的刮着大风,天空不见一点星光,只有一钩残月还在密密的黑云中挣扎。只稍将原本望着天空的目光移开了下,再抬头时,更是连那残月都不见了。
陆长轩特意吩咐了今夜南遗堂所有门窗都要关好,不要随意打开。伙计们虽不明所以却也照做了。
他们当然信任这位年轻的当家。
陆长轩还未入睡,自子时起更能听到窗外寒风呼啸,似乎在预示某些不寻常。
是了,待夜深人静时,风声戛然而止。
陆长轩猛然睁眼,打开窗看到的便是一幅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众鬼夜行。
双目空洞,脚不着地,衣摆无风自动。看似眼神空洞,却又都向一个方向移去。
一只鬼猛然间飘到陆长轩窗前,抬起血淋淋的手来,口微微张开,口内竟是没有舌头,鬼紧紧抓上陆长轩的手臂,口仍努力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鬼死得很惨吧。
陆长轩不着痕迹的站在窗内向那鬼施了个咒,指间浮光开始跃动,跟着手指划过的痕迹快速聚成一道光。手指顿时停在无舌鬼泛青的额上,那道光迅速隐入鬼额之间。一切动作行云流水,顷刻之间便已完成,即便是有些名气的捉鬼师,怕也难有这样熟练的动作。
又毫无恐惧和避讳地贴在鬼的耳畔又低声叮嘱了一番,那鬼便摇摇晃晃地跟上众鬼飘去。
眼神依旧是一只普通的鬼该有空洞。只有陆长轩清楚,那鬼已然不是先前的鬼了。
良久,鬼众还在增加,浩浩荡荡的或许已将长街贯穿。再也不起一丝风,甚至本该高鸣的公鸡也匿了声迹。
今夜鬼气太重。重的不寻常。
面对眼前景象,陆长轩神情依旧波澜不惊。好像不会被贻荡微风略起的水面,却又不能形容为死水,因为自始至终他眼角都带一抹笑意,夹着些许,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