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时冷汗已****了整个后背,伴随着大风呼啸而过,那个声音仿佛在极远方,又仿佛在耳边,我坐在床上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片刻后掀开被子走到窗边,如墨的夜色中,琉璃宫灯散发着迷离的光芒,渐渐看得人心安,门轻微一声响,我微微转头,帘帷翻飞之后,似是有故人而来……
第二天一早,我对昭光说如果星慕回来的话告诉他我在仙女坡等他,然后穿戴一新走出了明紫殿,站在门口,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去一趟霜寒殿,把最后一头牵挂给了了。
顾及着殿前小王子的守卫太多,我直接跃墙进了去,萱儿显然是刚起,头发披散,正拿着镜子痴痴看着脸上的伤痕,此情此景让我忽然心生怯意,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回也不是。
谁知萱儿却先看到了我,平平静静叫了一声:“姐姐。”
我下意识抬起头,她已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姐姐。”
我垂头道:“我不是你姐姐。”
“我为了你连脸都毁了,你却连认我都不敢?”一边说,一边泪已流了下来。
我慌忙道:“萱儿,不是……”
话未说完她一头扑进我的怀中,泣不成声:“姐姐,七年了,我以为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亲人了。”
我心头一阵酸涩,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拍拍她的后背:“好了不哭了,来,今天姐姐为你晨妆。”
她乖乖坐到镜前,我拿起梳子认真梳着她的发丝:“萱儿,你是何时看到我的?”
“就是那天晚上,我从明紫殿回去的路上刚好看到你从另一条路过去,因夜色模糊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且身边又有侍女跟着不让近前,我想如果是姐姐的话为什么不与我相见呢?就准备来日再探个清楚,谁知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那样的事,我本来就心存疑惑,所以死活命那个侍卫说清是怎么回事,我害怕姐姐乍见到我中了李权的奸计,这才……”
我摇摇头:“你也是太傻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在那种情况下与你相认的,更何况万一我要不是你姐姐,你这一腔心意不是付诸东流了吗?也不好好想清楚再做。”
“事情来的那么突然,哪有时间去想那么多啊?再说了就算你不是我姐姐我也只是容颜被毁了而已,可反之李权的奸计就会得逞,我才不会冒这个险。”
我叹了口气:“天意如此,早知那时就该见你一面了。”
萱儿好奇地抬起头:“姐姐为什么不见我?”
我微笑着岔开话题:“这么多年,星王对你怎么样?”
“比对小王子还要好。”萱儿说着看了我一眼,“还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我双手微微一顿:“这话我可不爱听。”
“是真的姐姐,当年秦贼攻破蜀都的情形不堪回首,我是后来才知道的,秦帝是在瞒着星王的情况下进行屠城的,他知道后为时已晚,还差点与秦都决裂。”
我淡淡道:“即便如此,难道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萱儿也沉默,过一会儿轻声道:“当初城破之际,娘亲不顾在城外奋战的父亲,硬是拉着我躲到了外祖家,可依然没能逃过一劫,后来阴错阴差之下被官兵抓回顾府,正好遇上前来寻你的星王,为了救下我他当时差点动手杀了李权,就连……父亲的尸首,也是他全力保回来的……”
看到我豁然变白的脸色,萱儿低低道:“如今就葬在紫刹山脚那片青松林内。”
“姐姐。”良久无言之后,萱儿再度开口,却是小心翼翼,“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要杀星王的?”
我无力一笑:“连你也这样认为,如果是呢?”
“其实,星王这些年过得一点儿也不开心……”
“那是自然,背负了那么深重的罪孽,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姐姐。”萱儿忽地回头望着我,目光中竟含了一丝乞求,“不管你对其他人如何,但是星王,你可不可以不要杀他?”
“傻丫头,你懂什么,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死了或许是解脱,活着才是一种折磨,不过……”我朝她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杀他,整个忆情谷的人我谁都不杀,就冲圣主大婚在即,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双手沾上鲜血。”
萱儿稍稍安心,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姐姐,轩灵、秦都即将通婚,那么你……,我甚至听说所谓通婚只是一场阴谋,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用梳子轻敲了一下她的头:“这个不是你该过问的。”
“说不定我能借此机会报仇呢,当初父亲是被李权下令乱箭射死,我这么多年苦练箭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血债血偿,可现在害受这个身份辖制,诸多不便,如果出了谷就好办多了,所以姐姐,你带我走吧。”
我心下一顿,最顾虑的事还是发生了,面上却状似玩笑地道:“别胡说了,你走了别人不怎么样,小王子还不得伤心死啊,你舍得吗?”
萱儿脸色一黯:“我这个样子,他怎么还能瞧得上,不过是可怜罢了。”
“俗话说患难见真情,说不定正因此他才看清自己的心意了呢?”
萱儿摇摇头:“就算这样恐怕我自己也不行,大仇一日未报,我就无法静下心来谈别的事,即使谈也谈不好,其实当初我自毁容颜除了是帮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打算放弃这个婚约,星蒙对于感情之事向来优柔,我知道他心内一直难以决择,所以借此成全他算了。”
“这不但是傻,还是痴了,如果星蒙真的娶了别人的话,你就不难过吗?”
“我不知道,总之比起报仇来说,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我叹道:“萱儿,姐姐真的不想看到你为了报仇而不惜一切,我们已经输了很多,再输不起这至生重要的东西,李权那个奸贼死则死矣,但要因此赔上我妹妹一生的幸福,他还不够资格。”
“我不管,他是不值得,但父亲呢?父亲总有这个资格值得我奋力一拼吧?更何况姐姐,你对我这么言之凿凿,那你自己能放得下吗?”
我霎时无言以对,说实话萱儿的这种心情我完全感同身受,劝是劝不来的,需得婉言迎合才行,于是便拣了支玉簪插在刚绾好的发髻上:“好了妆也成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待临行前再来看你。”
她果然喜笑颜开:“一言为定。”
我便起身离去,刚至前门,抬头见小王子从花厅处走了过去,我本有意将他叫住叨扰几句,但想了想还是作罢,纷纷为了他连星妃都不愿当,一片真情可鉴,至于最后的结果只能看三人各自的造化了,这世间任何事若强认一个“求”字,大抵没有好结果,算了算了,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