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被伤的很深,隔了这么久素女的脸上依然一片愤色:“你知不知道被你拒绝的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身离开星宫,离开忆情谷,在寒山被称为断魂崖的地方失足坠了下去,若不是有人施救,你以为还会见到那个将机锋隐于外表之内的我吗?后来我常想,也许这就是人们惯说的命运,如果那天晚上我死了,那我们之间便一了百了,可我毕竟没死成,那日子便不能再像从前来过,你不是想知道那个人应了我什么吗?那我告诉你,是五璃木!”
我心下一震,不由望向素女,只见她冰冷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既然求不得有情郎,那我只好转求无价宝了,传闻五璃木乃九天神木,上天入地,引愁渡恨,于我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星慕瞥了她一眼:“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得到吗?太贪心的下场只会一无所有。”
“我贪心?”素女愤然走到他面前,“那么你呢?曾经我以为你是对圣女一往情深所以才拒绝我,甚至因此还嫉妒过她,可现在看来她比我更可怜,至少你不喜欢我还可以拒绝,但对她却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星王殿下,你敢扪心自问,你心心念念爱着的人是圣女还是她!”
素女边说边毫不客气的指向我,在看到我无动于衷的表情时狠狠一笑,转身继续向着星慕道:“拥有的你不想要,又偏偏想着要不到的,这难道不是贪心吗?”
随着她疾言厉色落下的话音,偌大的殿内一片安寂,良久之后,我听见星慕笑了一声,尔后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道:“所以,我才没有好下场。”
饶是面色沉静,我隐在袖袍下的手却禁不住一颤。
“星慕。”
门口忽地响起一个极轻的声音,我抬头望去,心内讶然一惊,倾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在众人的注视下神色平静地一步一步踏了进来,殿内这时的气氛已不再是安寂,而是可以用空寂来形容了。
她走到自始至终都未转头看她的星慕面前,依然是极轻的声音:“星慕,你放了素女吧。”
星慕回眸看着她:“判国之罪,无可饶恕。”
“可是……”
倾星叹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素女厉声打断:“你们没资格杀我!三百年才出一次的月雪狐,不允许有意外亡故之说,即便是星王圣女,也没资格动我一根汗毛,这可是祖制!”
星慕冷冷看着她:“你还记得自己的祖先是七星狐,很好,或许我是没资格,但是它呢?”
语毕一扬手:“昭光琉华,侍剑!”
“是!”两女齐咤一声,一左一右站开,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诵着某种繁复的咒文,不断有金光自她们身上涌出,待那金光耀目到一定程度时,随着铮一声响,我紧紧闭上眼,再睁开时金光已然消失,出现在面前的赫然是一柄金色长剑,而昭光琉华的装束也发生了变化,金衣金靴,头上束着金色丝带,乍一看倒和云宫三十六位女使的装扮有些像。
“承……承魂剑?”耳边听见素女惊慌失措又难以置信的声音,我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异样,与太极长渊齐名,千年之前七星狐族的始祖君王聂承魂的同名贴身佩剑,我岂会没有耳闻,是把神剑无疑,只是不知为什么,自第一眼开始,它就带给了我一种强烈的不善及畏缩之感。
“星王饶命。”素女早已失了之前的厉气,身子匍匐在地,双肩颤抖,“我可以死,但绝不能死在承魂之下,否则就灰飞湮灭没有转世了,星王开恩。”
“如你所说,月雪狐岂能意外亡命,我不杀你。”星慕边说边拔出剑,刹时逼出阵阵金光,他单手举剑指天,那金光逐渐凝聚成一束,缓缓注入跪倒在地的素女体内,应该是柔和的,她脸上不见半点苦痛,反倒慢慢闭上了双眼,许久之后,素女的身形已渐渐散去,转而出现的是一只通体纯白的小狐狸,双目微闭静静地趴在那,像是凝聚了一段时光,动也不动。
星慕收了剑,对昭光琉华道:“以承魂之名,封融雪洞!”
素女的事就这样告终,秦都那边不闻半点儿动静,我心里愈加隐忧,几番思索決定和星慕摊牌,但之后一连两日都没有再见到他,听昭光说是陪同圣女去了紫刹山,每年的九到十月份,那里的庭璧峰都盛开着大片的紫云兰,有安神调息之灵效,是以一去通常都十日方回,我听罢不禁蹙眉,十日是绝对等不了的,需得想个法子让他下得山来,要不然我上去也行。
谁知昭光也面露难色:“若是紫刹山也罢了,但那庭璧峰远非普通人可以到得,况且圣女十分看重这一年一次的紫云兰盛开,早已禁令任何人打扰。”
见我依然眉头紧蹙,昭光想了想道:“除非,女使大人或可一试。”
拂柳阁。
杨玉坐在搁了一把古琴的案前,双手时不时拔弄着琴弦,对我的到来既不意外也不惊讶,低眉淡淡道:“你要见星慕?”
“今天已是九月初十,十八日圣主大婚,我必得回去。”
“既然这样,那你还见星慕做什么?”
我微微一笑:“轩灵、秦都通婚在即,传闻秦帝的性子素来冷默,偏偏我家圣主也是个倔强的,我忖度着二人日后万一有什么不和,星王倒可以帮衬帮衬。”
“这不能吧?虽说素未谋面,但姻亲之事最是注重以礼相待,你这个担忧未免多余了吧?”
“话虽如此说,但凡事都有个意外,不得不早做准备,万一到时双方都自恃身份,盛气之下乱了礼数就贻笑大方了。”
杨玉轻笑一声:“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古语有云出嫁从夫,你们圣主到底也是女流之辈,何况既然有这个隐忧,又何必逞那一分强。”
我低头抚弄着衣袖边的花纹,笑道:“这个你有所不知,我家圣主性子刚强,行事勇猛,任何事向来不轻易落人之下,依她之意本不欲结这门亲事,可奈何秦帝盛意,也就答应了下来,所以这该防的也就不得不防。”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与我们忆情谷何干?”
“听闻秦帝素来与星王交好,若真像女使大人说得这样那还好办,若不是……”我脸上的笑意浓了些,“那我们就更得准备得充分些了。”
杨玉斜睨了我一眼:“你准备怎么样?”
我笑笑:“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了,若女使大人确定能权权代表星王,那我就告知你我的这个准备,若不能,还是尽早请星王下山见一面的好,免得到时出了乱子无人担待。”
大约是无言以对,杨玉深深看了我一眼,把话题转向了我的痛处:“铃兰公主的脸伤得着实不轻,你得空儿没有去看她吗?”
我不动声色地道:“是挺可惜的,都因着秦都那帮人太可恨,估计星王心里也不大好受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为这件事,小王子对她的态度可是大有转变呢,听说日日都在照看,赶都赶不走。”
我冷笑一声:“难道女使大人认为这是求不来的福气吗?”
杨玉默了半晌,最后沉沉道:“若是早知道这个结果,我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的。”
那一刻她脸上的哀色不像假装,我心里微微一动,但很快又不以为然,隔了这么多年,这个女人的心机修炼的愈发深不可透,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和素女不同,她绝对不会为了别人而做出对七星狐族不利的事,好在上述一番话总算起了作用,晚间时听昭光说杨玉下午已离宫去了庭璧峰,如果顺利的话明日星王就会下山,我心头舒了一口气,谁知夜来入梦,却朦胧听见一个沙哑的,妖异的声音:“归期将至,回来了,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