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外交果然是一项极艰巨的任务,饶是聪明睿智如星慕也没能在预计的时间内完成,反而向后拖延了足有一个月,最后一封书信传到蜀国,言简意赅地表示过程有惊无险,结局尽在掌握,将很快就会回国。
乍听到消息除了惊喜之外我颇有些自得,想这三个月堪称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平静无波的一段日子,因闲来无事所以天天练剑,致使我的莲旋剑舞在原先的基础上有了卓越性的提高,连雪皇后看了都为之称赞。
我本欲等星慕回来洋洋得意地跑到他面前宣告我真的不是爱惹是生非的人,结果不想不要紧,一想之后没几天就出了事,这回的起因与璃烟有关,这丫头平时行事羞口羞脚的,那天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打听到风炀独自在昊清殿看奏折,竟不顾已是夜半时分,殷勤地做了一盘糕点送过去,没想到被同样奉命送莲子汤的仪妃身边的丫环当场撞见,要不怎么说这仪妃心机深沉,擅于谋划呢,当时并未动声色,却偏偏在风炀出宫到普宁寺进香的那一日寻了这个由头出来将璃烟带了去,可怜璃烟几日来饱受惊吓,终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彼时我正歪在兰馨水榭中的躺椅上小憩,琉云领着众舞姬着急忙慌地找了来,听完后我二话不说匆匆赶往玉华宫。
仪妃显然是早已等着我去,端坐在榻上,神情慵懒中带着丝妩媚,目光却透出一股势在必得的凌厉,不紧不慢地道:“想顾教习自入宫以来还是头一次光临我这玉华宫,敢问所为何事?”
我偷眼瞥了一下跪在地上的璃烟,乍见到我,她待要扑过来,却又顾忌着仪妃不敢,惟有默默垂着泪。
“顾教习?”见我毫无反应,仪妃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些。
“哦。”我整理好思绪,灿烂一笑,“下官刚才是想,仪妃娘娘恐怕对此事的缘故还不清楚,其实那晚原是我饿了,所以才叫璃烟做了些点心,尔后又想起这个时辰陛下还在看奏折,可能也有些饿了,于是便命她送了点过去,谁知去得早不如去得巧,刚好遇见了娘娘的人,所以这其实是一场误会。”
“顾教习言之有理,本宫也觉得事有蹊跷,所以特地问过是不是教习大人让她如此做的。”
啊?我心里止不住一跳,只见仪妃颇为玩味地望着我:“看来夜半时分为陛下送糕点的确是个美差,你们师徒都争着往自己身上揽,教习大人,你说本宫到底相信谁呢?”
若是相信我璃烟免不了被她定个期瞒主子的罪名,反之则更是落个勾引陛下,忤逆杖毙的下场,而且这并不是欲加之罪,而是人证物证俱在的事实,现在只要她一句话便能要了璃烟的命,想到这我不由一阵心惊,这才深感仪妃之厉害,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已听她高声下令:“今翠舞堂舞姬璃烟妇行有亏在前,目无尊卑在后,按后宫律法其罪当诛,来人啊……”
“等等!”我急得脱口叫道,“仪妃娘娘乃明智之人,所谓学不教,师之过,虽然下官不是她的启蒙老师,但总归在宫中是受教于下官,如今犯了错,是下官失职,求仪妃娘娘开恩,将罪责降于下官一人身上。
仪妃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你以为,你是顾将的女儿,本宫就不敢处罚么?”
我忙摇了摇头,她嗤笑一声,慢吞吞地道:“不过,这么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法子,罢了,今儿天气不错,到玉华宫外跪等着吧。”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可是六月天气,出去站一会儿都受不了,别说跪,还等着了,这死女人果然是早存了心想治我,不巧的是今天明姑也随着陛下一起去了普宁寺,宫里我只认识漪箩和雪皇后,偏又都是无实权的寂寞苦主,即使有心也无力,看来今日是少不得要受一番暴晒之苦了。
“怎么,顾教习有异议?”
我抬起头:“能拣个背阴的地方么?”
仪妃冷冷地瞪着我,我默默站起来转身,还没走几步却听道:“慢着!”
刚回身她已走了过来,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盯着我,其中意味不明直令我毛发悚然。
“本宫念你是初犯,且能及时悔改,这次就算了,都退下吧。”就在我琢磨她是不是因为刚才的讨价还价而欲对我罪加一等时,事情忽然来了这样一个惊天逆转。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仪妃莫不是吃错药了?正发愣间她已倾身凑到了我面前:“星慕对你倒挺上心,临走前特地提醒我不要与你为难,因此,我承了他的情放你一马,不过同时我也要提醒你,想必在你眼里我已形同十恶不赦,不过你记住,对于女子来说,狠,总好过傻,星慕,他是不会为了你作出一丝一毫的牺牲与失误,以后最好离他远点儿!”
切!我在心里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刚才还在为了陛下的事大动肝火,现在居然又让我不要缠着星慕,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彼时我完全认为这是仪妃的恐吓之言,因此一丝一毫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到底是过去了多长时间,某一天某一刻这幅场景忽然分外鲜明地涌现在了脑海,才觉那些话语,原来过去经年还是可以字字句句形成利刃没入心间,想一回,痛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