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晚饭,父亲见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惊道:“怎么这会子回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萱儿则开心地扑到我身边:“姐姐你吃饭了没?我去帮你盛饭。”
我掰着她的脸问:“你哥沈骆岩呢?”
“方才忽然说胃不舒服,饭也没吃就回屋了。”
“哪里是不舒服。”田氏接着萱儿的话头笑道,“我看多半是喜得吃不下。”
我勉强稳住心神:“义兄和步小姐的婚事,定了?”
“是啊。”父亲一脸舒心地笑容,“你也知道,如今国孝未满,再加上因公主之故那定姻会上所成者也不过三五对,都得到九月之后方可操办,怎么了?”
“不行!得退婚!”我边说边气哼哼地甩了把袖子。
田氏一脸不悦地看着我:“聘礼都下了,再说那可是步尚书的千金,婚姻大事岂能信口开河?”
我急得嚷道:“可少将义兄并不喜欢她呀?你……你们这不是逼婚吗?”
“这话说的。”田氏的脸色相当难看,“这门婚事可是骆岩亲口答应了的,我看他倒是挺中意的样子,怎么能说是我们逼他?”
“是啊。”春花在一旁接口道,“那****还看见沈大哥送步姑娘回去,两人好像依依不舍似的,说了好一会子话。”
我顿时无言以辩,脑中闪过漪箩无怨无悔的眼神以及沈骆岩与步璇你侬我侬的情景,心里实在郁愤难平,紧咬住嘴唇心生一计。
入夜时分,月黑风高,我携了柄剑悄悄潜进沈骆岩的院落,我本意是想趁着他熟睡之际将剑横在他的颈间,以此先控制住局面,届时他醒了便厉声质问到底如何打算,虽然在情缘这一事上我还没经历什么深刻的体会,但也知道有长痛不如短痛一说,他若真心想娶步璇,在那之前必须先和漪箩作个了断,绝了她的心思。
有道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我蹑手蹑脚溜进沈骆岩的卧房时却发现这个时辰了他居然还没睡,正坐在灯下深深凝视着掌中不知何物,眉宇间隐含忧愁,一抬头发现我提着柄剑造访,不禁愣道:“义妹,你要干什么?”
本来面对如此大相径庭的状况我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这一问直接令我想起了来的初衷,于是悲愤地挥剑便砍,他一边躲一边道:“义妹,有话好说,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我步步紧逼,言辞愤然,“今儿个倒是你的好日子,小妹本该贺声喜,只是不知春风得意时有没有想过漪箩正在纤云殿独自临风洒泪?”
听了这话他一直躲避的身体忽然不动了,眼睛直直地望向我,我趁着这个空当停下来喘口气:“怎么,良心发现了?”
他没有说话,神色深沉复杂,而后忽伸手奋力握住剑锋拽向自己的胸口:“你往这里刺!”
我吓得手一松:“你疯了!”
“如果这样可以终止……。”他说到一半又顿住,神情凄然,平日云淡风轻的眼眸此刻尽是隐忍与疼痛,良久,手无力一垂,只听“咣铛”一声,我看着剑锋上那一片殷红,心中又惊又骇,脑中忽地想起漪箩落水那晚他不顾一切率先冲出去的情景,心中陡然一片明了,那应该是情之所至才致,我的这位少将义兄,他并不是个无情之人,不但不能与心中所爱长厢厮守还被迫另娶他人,表面上又要做得不动声色,这得需要多么坚强的隐忍,其心悲苦可想而知,如此看来我今夜的这番举动纯粹是在人家的伤口上洒盐。
将这一切理清后我心中自责不已,遂低下头,小声地道:“对不起,义兄。”
“没什么,其实你来得正好。”沈骆岩面上浮起一抹苦涩地笑,将一样冰凉的东西放进我的掌心,“把这个还给她。”
我低头看着手中,那是一枚通透无暇的羊脂玉佩,洁白莹润,似是被抚摸过无数次了,尽管我也希望他能果断地做个决择,但此时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震惊抬起头:“义兄,你真的舍得吗?”
“你不是也认为我该这么做吗?那天在御花园后的长廊,你劝慰我将眼光放得长远些,后来我想了想,你说得也对,或许随着时间,一切都会过去,远去……”
我在沈骆岩深沉而又幽长的目光里将那天的情形仔细回想了一遍,才发现是驴唇不对马嘴,本想一笑置之,可咧了咧嘴角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他的那首诗,怕是永远也作不出来了。
没等我思量出如何将沈骆岩与步璇已订婚的消息委婉地告知漪箩时,这件事情已经他人之口传得沸沸扬扬,而面对我略显笨拙的劝慰漪箩极淡地一笑,回身时反复念叨着一句,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而那块玉佩我并没有给她,付出的爱收不回,一个“还”字未免太过残忍,我心底里想让她知道就算不能天长地久至少也曾经拥有过,于她而言这或许是最后的抚慰。
自那之后我就没再见过漪箩,纤云殿的大门终日深闭,不过听偶尔出来的宫人说公主的生活起居一切如旧,我放心之余又觉伤心,只能抱怨老天爷太会作弄人以及那所谓的秦都二殿下,枉为皇子,实则是个变态加无赖,硬是跨国拆散了一对有情人,他日若有机会一定得好好瞻仰其是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