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失措——围观的人群急剧散开,抱头鼠窜。
烈马的性子刚烈而暴躁,踩着青石板上的碎屑,恍若一阵风朝着立在街道中央愣神的小女孩呼啸而去。
“不好!……”人群之中不知是谁高呼一声。
颜妖妖屏气敛声,还未待袭巧推门进来,便在李双娥起身观望的瞬间飞身跳下阁楼。
而此时,一道魅影恍若离弦之箭,双臂环起小女孩,想侧身避开马蹄的践踏。
然,马蹄将至!众人屏住了呼吸。
劲风袭来,随即便是一声撕裂万物的长鸣。
把小女孩护在怀里的身影猛然抬眼,凄厉的烈马嘶吼之上,踏叶而来的女子飘然落在马背上,紧攥着马缰绳,伏在立起的马背上遏止了妄想向前的硕大马蹄。
长发飘扬,绕过女子有些清冷的脸庞,随着马蹄安然落地,一阵绵长的掌声响起。
惊险刚过,一个年轻妇人蹒跚而至,含泪将从马蹄下逃生的小女孩拉进怀里。小女孩刷白的脸颊上惊恐未却,颤抖地躲在娘亲的臂弯里放声大哭。
淡然下马,把马缰绳抛给商队前冲上来的几个壮汉,颜妖妖看着妇人牵着小女孩逐渐消失在人潮里,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或许只是她还未泯灭的良知作祟罢。
思虑至此,她准备转身离开。
“姑娘请留步。”身后的男子狭长的凤眸上挑,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是刚刚那个舍命救人的男子唤她?颜妖妖闻言回头,面前的男子那淡紫团花丝绸圆领长袍上,蓝色束口箭袖下有朱红三镶白玉腰带。
“与你无关。”她侧身甩开衣袖。那男子却唇角勾笑的拉住她:“姑娘何来的无名怒火?”
男子站在人群里挑眉看她,紫袍冠带,于人潮之中恍然有脱颖而出的气质,恍若百年前那奕国凌绝至美的太子。颜妖妖转身之间一掌飞出,紧蹙着双眉,隐隐的愠怒中含着无人领会的哀恸。
“多管闲事!”
男子愕然地化开她掌心的寒气,一支袖箭与他擦身而过。
“我平生最厌恶的,便是你这样的人。”道貌岸然,堂而皇之。颜妖妖收回卷了尘烟的双蝶宽袖,蜻蜓点水般飞离了众人的视线。
再上楼时,被她莫名训斥的男子解下木桩上的马缰绳,目光朝上,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你我有缘。”男子掬着戏谑的微笑,薄唇微启,无声的措辞令人分辨明了,只可惜,她早已不解风情。
“颜姑娘,该走了。”老管事大声咳嗽了几声。李双娥噤着声从她身旁走过,一直趴在窗沿上的丫鬟却暗地里朝她挤眉弄眼了一番。
真是不知所谓的一天。颜妖妖摩挲着袖里冰凉似水的匕首,头也不回地纵身跃上马车,绝尘而去。
身后,金色的流苏又起波澜,素白的马车里一切从简。
拽起车帘,远看着她恍若不闻的面容暗中气恼的男子兴趣正浓。而另一位端坐于上首的男子收起折扇,用一只手展平手里的仕女图,然后垂眸淡笑:“据我所知,此女是外地人士。凉城,你听说过么?”
“凉城?谁知道是哪里的穷乡僻壤。”男子理了理初显褶皱的衣袍坐回原处,垂首向下时,但见图上描绘的女子侧颜流光,恍然是刚刚那女子的模样。
“哦?你在调查她。”男子夺过他手里的仕女图,“你什么时候也对女子这般上心了?”男子紧盯着他,帘布轻飞下,那墨玉锦袍的男子倚靠着马车内壁,摇曳的光影被折射成几道光晕,白尘倾洒,将他整个都笼罩在浩渺烟波之中。男子原以为他是贬谪入世的仙人,不食人间烟火……
“颜妖妖,凉城人士,现寄李重阳府上。”对此言不置可否的男子悠然摇扇,扇柄的缨络玉坠生得潇洒自在,浮动于光影下熠熠生辉。
“她是李重阳的人,负责保护李双娥。”
“李重阳亲自雇佣的么。这次千机阁又探察到了些什么?”男子细细打量着仕女图上女子的眉眼,顿感兴味涌上心头。
“你对她有兴趣?”光影中的男子朝帘外做了个手势,马车连带整个商队都开始徐徐前行。那匹险些杀人的烈马被壮汉处理掉之后,便再也没有一匹马胆敢上前领头。
“怎么,不行么。本王可是难得遇上一个敢讨厌本王的女子。”男子挑眉时将画轴往上卷,眼底只剩下被人挑衅的快意。
身侧的那男子摇了摇头:“季子玠。季小王爷,恐怕你无福消受。”他再忖度片刻,旋即出言道:“此女不单肯护人,也肯杀人。”她可是杀手,是刺客。
“那又何妨。”季子玠满眼少年傲气,引得男子又朗笑出声。
手中的折扇敲击着檀木八仙桌面,他温润的笑靥荡开,看向窗外的眼眸流转出一抹别样的神采:“听闻圣上特意为你在江南挑选了秀女,作为王妃的候选。老王爷已经同意了。”
闻言,季子玠挑眉,突地起身,头冠撞在车顶上。
“段干容与!”
听到怒吼的男子动作微滞,随后便又无视季子玠微眯的狭长凤眸,伸手挥去空气中充斥的危险压迫力,然后解开了锦盒的银锁,抽出了最内层的画轴。
画轴展开——
一袭淡粉委地烟笼牡丹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孔雀簪绾起,淡上胭脂。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金丝腰带,弃了珠花流苏的女子,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此女是李双娥?”季子玠闷声落座,手腕一旋,将画像无情挥落在地面上,“这种女子本王看了眼烦,实在是无趣得很。”老东西居然看上了这般惺惺作态的女子。
“你可别折了圣上的面子,扫了老王爷的兴。”当年的奕国太子再转世重生而来一身正气,却多了一片调侃的心境。
折扇似有似无地顺着白玉茶杯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段干容与轻笑出声时季子玠已经跳下马车,却不料理应清幽雅人的私人府邸围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