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不熄,小风还旺。熊熊燃烧的烈火里不时有惨叫发出,大多数的骑兵选择冲出火海,却在满身火焰出来时被围在外圈的楚军以长矛或大刀杀死。刘裕挥刀斩断身后所披红袍,看着那段沾上火焰的袍子飘落大火之中被烧个精光,只留下一堆灰烬。看着眼前丝毫没有变小反而越烧越旺的大火,满映红光的脸上布满着藏不住的惊恐,他座下的马匹不安的低声嘶叫着。如此火势,即便是他们死去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扑灭,他哪里料得到楚军居然会选择如此狠厉的策略,要知道身旁的火人之中不乏有楚军。
“为了胜利,牺牲是难免的。如果这一役败了那么我大楚的损失断不止眼下这点,至于耻不耻的问题,那不是我可以考虑的问题。”对于童佳石所提到的虽胜不耻的话语范仲并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耻辱是那些满载荣耀和尊严的人才会一直在乎的东西,可惜这些他都没有。想到数年前的那段时光,范仲不禁面露悲色,重新收手袖中的左手轻轻抚着右臂上的那道长疤。“那些情感对于我来说太过奢侈了。”
童佳石收回望着城下的目光看着身旁的范仲,这个大楚的新贵在刚刚的那一刹那散发出了一股很深的气息,他无法言明那种感觉,孤独、悲伤还有绝望的交织,这样的可怕情绪却从一个处于人生最得意时期的人身上散发着。
城墙之下的刘裕捂住口鼻,四下观望,看着身周的惨相,咬牙下达了一条新命令。城墙之上的范仲和童佳石并没有听到刘裕究竟下达的是什么命令,但是看着城下居然不复慌乱反倒渐渐安静下来的齐军他们不禁皱眉不解。短暂的安静之后骑兵收敛队形,步卒开始围着骑兵形成一个大圆,冲锋开始步卒却没有选择跑出去而是在抵达火焰的时候用倒下的身躯来为战马铺一条没有火焰的道路,推开燃烧着的推车。烈焰所成的包围圈被齐兵靠着用生命打开了一道能供其余人冲出去的道路。
“齐地奢靡,人心多浮夸。如非今日所见我是不会相信齐兵竟也会如此悍不畏死。”看着这一幕范仲不由得发出了感慨,久居齐都临淄的他和朝堂上的那群皇亲大臣少不了打交道,所以齐地的糜烂他深刻的了解着,也正是因为有着对那群家伙的接触和了解,此时见到城墙下发生的这一幕他才不禁感慨。“庙堂之上的如何对于边境这里是没有太大联系的。”听到范仲的感慨童佳石轻声向他开口道。
“难怪圣人曾言:外伐不如拨内。”说完这话范仲不复在原地站立不动而是向着城墙之下走去,看着范仲离去的背影童佳石也急忙跟上。星光还明,城外却起雷声,奔马踏雷而来。“可是曹司马率军回来了?”听到城外的马蹄声童佳石向身前的范仲问道,只是额间的冷汗还有苍白的脸色显露出其实他并不是如此想的。“童将军又何必自欺欺人,如此气势至少是六千骑一同向此赶来,我大楚如何能一口气拿出如此多的骑兵?”听到童佳石所问的范仲回身开口道,翘起的嘴角显示出了他对于童佳石此时囧态的嘲讽。
脱离火势包围的齐军又开始和城内的楚军交战,临安城守军的败势越发的明显。“既不是大司马回来了,那么来者自然是齐国的援军,看来老夫这把老骨头还得提刀去砍几个人头来,不然死的可就冤了些。”得到答案的童佳石反倒安定了心神,握着手里那把大刀开始向着城下的齐军走去。
看着那个向着战局走去的背影,范仲似笑非笑的目送着。“今夜的胜负还得两说。”他侧目向着城外旷野望去,远方天色微亮,晨光开始慢慢挥洒到大地之上,目视可见不只那奔袭而来的齐国骑兵,在晨光沐浴之下还有黑压压的一线向着这座城池赶来。
童佳石的加入战场并没有给战局走势带来任何的改变,这位老将军在竖刀挡下直奔他面门的一支长矛后双手握刀,就这么贴着长矛的杆一路劈下,吓得那名持矛的齐国兵卒急忙弃了长矛,只是他的刀还未拔出就被童佳石一刀砍死,这是老将军杀死的第三名敌人。
胜势明确的齐军在听到城外越来越响的马蹄声后都一时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只有此时已经断了一臂的刘裕知道如此响的马蹄声必然是齐国的援军到了。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厉害,刘裕低声向自己仅存的数名亲兵之一下达了指令,那名亲兵扯开嗓子重复了一遍刘裕所说,于是在战局稳定的情况下齐军分出一部分人去清理开了城门之后的堆尸打开了这座“拒北壁垒”的大门。
六千骑的到来使得齐军对于城内楚国守军的围剿进一步加快。此时的童佳石数了数发现自己已经杀了六名齐国士兵了,甚至其中还有一个是伍长这样的小官,看着那群向自己逼近的又一波齐国士兵,他那张已经生有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了笑容。“值了,今朝。”
没有屠刀也没有长矛透胸而穿,一阵急速的破风声响起后童佳石眼前的三名骑兵都被羽箭射杀。早起的阳光晒在城门前,一名身形魁梧的披甲之人乘着战车处于城门之下,青铜面具上的纹路在阳光的辉映下烨烨生辉,他的身后是三万原先临安城的守军。“我们回来了。”
像是宣告像是自语,这一句话并不响亮,但是曹莽身边的几名楚军都能清楚听到。此刻还在马背上的刘裕看着那把城门围堵的不留缝隙的大军,他虚弱的向着身旁率军来援的方洛河说道:“凿穿他们冲出去,快!所有的骑兵都要离开这里。”说完这话他用嘴咬住自己的刀然后凭借仅剩的一只手翻下了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