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一轮半隐半现的缺月悬在了天边,晚霞还红,云团朵朵变幻。简单的一抔黄土还有那立着的一块木头构成了一座小坟,曹莽站在坟前,半垂的着眼帘俯视着这座新成的坟头。是为墓碑的那块木头上其实什么都没有刻下,躺在其中的常不昇没有任何可以书下的内容。
“无名的人无名的碑。”一线清酒从曹莽所持酒壶里倒了出来淋在坟前地上,这清酒名为屠苏。倒了半壶之后曹莽举壶一气饮下了壶中剩下的酒,烈酒入吼,炽热之感由唇及腹之间满留余味。“我敬你一杯,愿你走好。”酒从口入怀,声从腔出口。一语说罢,那把酒壶被抛落在了坟旁小道压低了几株小草,曹莽转身离开。
“我义兄应该已经到了临安城了,煌城内的刘裕应该也已经收到了消息出城了。这一次的最后收网也该是抓到一条像样一点的大鱼了。全军开拔,前往临安城。”城门之下一直等待着陈涉听到了曹莽的命令后笑了笑,战役之后还活下来的八百骑从城内策马行来,便是曹莽所乘的战车也被驶来。
到来也好离开也好,匆忙的赶往再离去,这一日里曹莽所率的这千骑攻下寿临城也好还是另外三万楚军拿下禄远城也好都只是战事的开头,序章的圆满写下是为了高潮能够精彩,此刻的禄远城以及身后刚刚拿下的寿临城就这样被不留一卒镇守的弃了,天黑之后两军将在福安城的城内集合。
黑幕笼罩,夜色降下,夕阳一缕一缕的将遗落在世间的霞光尽数收回。荒野里一乘战车领着八百骑兵前行,井然有序的队列还携带着肃杀的气息,战车上的巍峨身影抹拭着自己的斧头,摆在身旁的箭筒里重新装满了羽箭。
就在曹莽率军前往福安城的时候,一辆简陋的马车抵达了临安城。高耸的城墙、宏大的城门之前那辆小小的马车显得十分渺小,但是随着一阵声响,那两扇早就关上的城门却渐渐打开,这座巨城大开城门向那一辆简陋马车表示了相迎。
马车之内的范仲在入城后睁开了一直合闭着的双眼,清澈的眼中开始倒映出道旁两侧的屋舍。满城的静穆,灯火黯然。四纵八横的街道之上全无路人,即便是屋舍内亮灯的人家也未曾见到,俨然满城空。
轻车慢骑,那个有些老态的的车夫昏昏欲睡,车内的范仲双指捏着垂袖挫了一会。曹莽出城后就一直未能传消息给他,他怀中所有的不过是多日前曹莽向他拟下的一份详细战略,时间的仓促让他也来不及再多布置些什么,对于这一手匆忙落子他也不能预测到结果能够如何,细思之下,额间目上的眉越发凑得紧,小叹一声,到底还得走一步看一步。“小莽啊小莽,这一回你未免太过操之过急了。”
马车进城之后方向就一直很是明确,边城不设文官,大小事宜交由守将这是诸国在战事不歇的年代里所共同执行的一套任事法度,范仲的目的地便是临安城的将军府。身为司马的曹莽来到这座城池的时候大权已然上移,此时率全军出城的有曹莽却没有临安城的最高守将。
一处并不奢华的府宅,两个透着红光的灯笼高悬,门前甚至不曾置办镇宅的石雕,就是这么一处却是临安城内说话最有“声响”的童佳石所居。马车驶来,这一路都不曾有人相迎,到了府前可见大开的府门,门的内外两侧都并非夹道相迎的仆人而是披甲林立的将士。下了马车入得童府,沿正道前行数十步至正堂厅下可见一人全身着甲站于堂内。“临安城守将童佳石拜见令尹大人,战备不得相迎还望大人见谅。”一声参拜却未行任何礼节,便是转身相见也不曾,那尊着甲之人就这么背对着范仲,声如洪钟。
“童将军,义弟曹莽行事欠虑,我代其向您道歉。只是兵行贵在奇,而今走好城内的这一手便是大大的妙棋,还望童将军助我。”不愠还谦,范仲自放身份的道歉让童佳石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今天初见,自己对于这个新任的令尹有着很大的好感。哐呛作响的盔甲声,童佳石转过身来看着这个眉眼清秀的年轻人,感受到他身上自有的那一份气度后,黝黑干皱的脸上不由得释放出善意的笑容。“曹司马之计虽然莽撞了一些但是我对此并没有太多异议,何况令尹大人又给出了如今这样周全的应对,无需道歉。今夜这一役不论结果如何,只凭两位所思所行就足够让我觉得我真的是老了,气度胆量都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登城等煌城那位到来吧。”把立于地的佩剑收回鞘中。童佳石就这么率先向着府外走去。三万守军皆不在城内的临安城说不得今夜得要面对一场大战。
此时的曹莽还在战车上擦拭着自己的兵器,大小斧头还有那张弓,并不庞大的队伍向着福安城赶去,未有任何歇停。就在此时夜幕之下一簇红火亮起不灭,烽火乍燃。当第一处红光出现之后不断有新的火光开始在夜里发出光芒,十余点一线的景象在这个墨色浓郁的夜里分外显眼。曹莽看着那燃起的烽火笑了起来,“福安城已破,全体加速赶往福安城与大军集结,随后杀回临安城,今夜我们要干一票大事。”
不同于曹莽见到那处烽火的兴奋,此时站在城头的童佳石和范仲在见到那处火光之后皆是露出了忧虑,只是在回首确认过身后众多士卒之后方才一咬牙松开了紧锁的眉间,“就他娘一个字,干。”
在离临安城不远处的地方,一支大军向着临安城不断的逼近着,借着夜色所有的人都不曾点燃火把就这么抹黑奔走,当烽火的光芒被察觉时,队伍前方为首的那人舔了舔有些干涸的下唇,“点燃火把,全军全速向临安城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