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城,少少的行人。此时的临安城内四纵八横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在外,往昔作为边城的繁荣如今全不复存在,偶有几人坐在道旁凉棚之下饮茶也是一脸的倦惫。大战开启之前所有的商伍都以自己特殊的渠道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此时的城内并不存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日热闹的集市也并未开放。
城内变少的并不只有街道上的行人,还有本该驻扎在临安城内的三万守军。临安城作为这十余年来楚国最北的一座城池,兵力一直在迅速的囤积着,然而此时所有的守军除了留下一千象征性的看守城池,其余的全部得到了进攻的命令。今天,楚国的“拒北壁垒”俨然成了一座空城。
人的离开是为了前往,当临安城内变得空虚到极致的时候,齐境内的禄远城外却浮现出了一线黑潮。数不清的黑点构成的一片黑幕像是海浪一般向着这个并不宏伟的城池涌来,尽管看不出到底来了多少人,但是那种浩浩荡荡的气势就这么涌了过来,带给城墙上的守军无尽的压力。
“敌袭……敌袭,是楚人打过来。”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选择了从沉默的压抑氛围之中挣脱出来,带着惊恐、错愕的嘶喊声就这么传遍了城头甚至传到了城下的那片旷野。
“铛铛铛……”许久不曾响过的钟声开始悠扬的传出,被那一声喊叫拉出了因为震惊而导致的错愕,守军们开始回过神来。警报声在第一时间开始被敲响,城内的原先还在街道上游走的居民开始慌乱的向家中跑去,不论是买菜的、喝茶的甚至在厕所中蹲坑的都停止了原先的动作转而冲向家里并关上自家的门。女人的尖叫声、小孩的啼哭声还有出面疏散人群的官吏的厉喝声伴随那还在响彻的警钟声一同构成了这座城内的主旋律。明明战争还未打响,人们就陷入到了最大的不安与恐惧、慌乱之中。
禄源城并不高的城头之上,马訾看着城下那乌泱泱一片的楚国军队,深吸一口气方才平定下自己因为惊惧而有些乱了的心神。“疯了,疯了……真是疯了。难道临安城内所有的军队都到了我的眼前吗?楚国的领军的是谁?他是个疯子还是个傻子?”
作为禄远城的最高将领马訾很清楚临安城内的楚国守军有多少人,看着眼前这庞大的军队数目他明白这确实是有哪个疯子抽调出了临安城内大部分士兵来攻打他所守的这座小城。三万楚国精锐步卒兵临城下这是多么大的视觉冲击?不说是三万个人就是三万头猪一下子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也能把你吓得半死。
“快,把城内所有的骑兵派出去传递信息。不过从那里冲出去,一定要把临安城守军倾巢出动的消息带到我齐国境内更深处。寿临城和福安城两座城池我就不指望了,但是如果消息能被带到煌城刘将军那里,那么……那么我们今日就算是全部死在这里也绝不会死的一文不值。我不管今天到底是楚国的那个疯子选择了给我马某这么大的面子,肯把三万人的队伍一口气砸到我这么一个边境小城守将的眼前,但只要消息能够成功传递到刘将军那里那么我就一定能让这个家伙明白今天他的疯狂是多么愚蠢的决定,哪怕为此我们都会为他的愚蠢付出生命的代价。但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要让他沉痛到懊悔才行。”
马訾是禄远城的最高守将,城内的三千守军的最高长官。能混到一座城池守军的最高将领他是真正从沙场底层靠着一次又一次的在死人堆里活下来才有今天,他曾经砍下过很多很多的人头也看过更多更多的人头被砍下,也许有人会在见证并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生死之后看淡生命,但那是圣哲之人的事。作为一个把脑袋别在腰间,舔着刀口鲜血味道活命的沙场武夫来说,马訾一向认为既然自己命硬的在自己身边战友一茬又一茬的死去后还活了下来,那么他就更应该把自己的小命看紧点。
“人,哪里有想死的,尤其是死的一点意义都没,死的就像是一只蚁虫一样。没有人想死的,但既然如果我避免不了的要死那么就让我的死变得有意义一点吧”黑色的潮水开始啊慢慢的向城下推进,而站在城墙之上的马訾看着那不断靠近的大军却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撑在城墙石墩上的双手依然还有着细微的颤抖,但是那张带有一道刀疤而显得狰狞的脸庞却是在迎着扑面而来的风中渐渐收敛起了震惊、错愕以及悲伤变得坚毅了起来。
城外的大军开始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已经到达城墙之下的大军开始了攻城的冲势。马訾看着蜂拥而来的敌军,仰面默默的感受着自己脸庞上的水滴,不知何时开始天空开始下起了雨。“可惜现在的时辰还太早,我们是坚持不到夜里点起烽火的时候了。希望只能寄托在城内那数十名骑兵身上。”
念及也许今天这城内自己所有的部下都将战死,马訾实在是有些难以压抑住自己的悲伤。城头之上的箭雨淋了一波又一波,战备存贮着的所有滚石都被拿了出来,只是那楚军的步伐并没有停下一刻,暴露在箭雨淋漓之下的攻城车已经快要到达了城门之前,一个又一个云梯搭架在了城墙之上,将士们费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推不完那些会引领着楚军上到城墙的梯子。
对面的攻城是否有着谁在下令指挥这马訾不知道,但是城墙之上齐国守城将士的抵抗却没有接到过他的任何命令,在绝对的实力悬殊之前军令已经开始变得不重要了。
哀嚎、呐喊与咆哮在这城墙之上到处彻响,战争的开始和结束也许会比想象之中结束的还要早。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开始有楚国的将士登上了墙头,守军依然还在尽全力的抵抗,只是箭雨开始变得稀疏,落石扔下的时间间隔开始被拉长。
城破会是必然,覆灭也不过早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