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微风吹的叶子嗦嗦地响。
女人痛苦的哭喊声和众人手忙脚乱声响了大半夜,知道出生的婴儿有力的哭声出现,方才归于平静。
“凤嫂子,你瞧,这娃娃多可爱啊!你辛辛苦苦大着肚子怀他,总算生出个大胖小子来了。士辉哥醒后知道了,他一定很高兴。”李青荷坐在床边,替刚早产完了采凤盖紧被子,分心逗弄强襁褓中的男婴。
采凤虚弱地开口:“你大哥他怎么样了?安大夫怎么说?能治好吗?”她终于如愿生了个儿子,还是放心不下杨士辉,他要是没了,她活着也没个意思。
“你别担心,安老伯已经给我们开了药,大哥只要按大夫说的去做,不出半个月,他的病就能好的了。你才生了孩子,身体一定很累,不如歇会儿吧!”
采凤疲惫眨眨眼皮,的确力不从心,睡前忽然又想起弟妹,担心地问:“秋他媳妇怎么样了?公公没有找她麻烦吧,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不好和秋交代。”
“你管她干嘛?那个女人伶牙俐齿,连村长都没放在眼里,谁敢惹她!好了,好了,睡吧睡吧,待会儿大哥醒了,我还得端药给他呢?你就别折腾我了,好吗?”
很快,女人的说话声就被无尽的黑夜湮没了。
沈初礼用扇子扇扇火,生怕这火候不符合那老爷子的标准。果然有本事的,都是脾气古怪。安老头年纪一大把了,还那么刁钻刻薄,真是可恶。难怪他能和赵秋成忘年之交,都是一路的!
“药怎么样了?”
“还不行,再等等。”她擦擦额头的汗珠,全身被火气围着,好像快烤熟了。
“秦雨,你刚才都干了什么,你不知道这是士辉哥的救命药吗?拖拖拉拉,你安的什么心。”李青荷挤开沈初礼的位置,自己使劲儿忙活起来。
“你应该积点口德。”
沈初礼无语地望着这小姑娘,她是人,不是神,总会累,总要休息的吧!
一大早步行了几里的山路,花了大口舌请来大夫,然后又和杨老吵了一架,最后还碰上采凤早产,不得不给大夫打下手,事先体会一下女人半脚踏进鬼门关的感觉。如今本该是舒舒服服睡觉的时间,她还死硬撑着帮他们熬药,大家一样辛苦,何必互相为难呢?
她不仅浑身没劲,还困的不得了,就快到极限了。
“两位姑娘,先过来喝碗甜酒吧!”
沈初礼没心情和她吵,趁着有人来,静静坐到旁边。杨母亲切地走了进来,和咄咄逼人的杨父不是一类人。刚才因为老头子的一巴掌,害得采凤突然早产,杨母急得不得了,还说要是真出事了,定要先保大人。可那糟老头呢?吭都不吭声,自己一个人跑去送那群巫师,太让人寒心!
这面慈心善的老妇人在杨父面前没什么话语权,但对小辈们还是挺宽容的。她本来就喜欢年轻有朝气的后生,再加上她们又帮自家救了儿子和孙子,更是感激涕零。
“忙活一天了,你们也累了,赶紧去歇息吧,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了。”
“杨婶,您坐。”
沈初礼捧着白碗,金黄色的甜酒冒出香气,烘得脸一会儿就湿润了。暖暖的稀释甜酒里边,搁了许多材料,诸如补血的枸杞、碾碎的片片生姜、还有鸡蛋,舀一口喝下去,冲鼻的酒味席卷而来,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眼前一阵恍惚。
“房子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喝完这碗就去睡吧,折腾了一天,你们辛苦了。”
“怎么能让您守着呢?”她醒醒脑,再困也不能没有原则,让一个老妇人去看药,于理不合呀。
李青荷笑着,精神爽朗:“杨婶,我还年轻,不就熬一晚吗?不成问题的。”
杨大哥帮了她那么多,这些年一直想要报答他,但找不到适合的时间。
“你们放心,除了你们,乡亲邻里们都过来帮忙了。安大夫已经找人送回去了,你们只是两个女孩儿,剩下的事让男人去做。采凤醒后,还要你们去陪陪她,我担心她会对公公埋怨。”
杨家外头还熙熙攘攘,接生婆算命先生村民聚集,一群人围着商讨该准备的事宜,响声不绝于耳。
最后,生理上的疲惫还是打败了意志。尤氏一个人在家,她也不放心。
沈初礼便答应回去睡会儿,李青荷坚持要留下来,杨母拿她没办法只好任她去了。
沈初礼摸着夜路,灵敏的夜犬狂吠,两条小巷,仿佛格外的漫长。一回到家,她就蹑手蹑脚蹭蹭地爬上床,衣服头发也懒得梳理,脱了鞋就爬上去睡着了。
人在极度疲倦的情况下,通常都是一躺下就能睡着,此刻的沈初礼便是如此。眼睛闭上,世界黑暗,人的说话声仿佛成了悦耳的催眠曲,并不讨厌。
“初礼,初礼。”遥远的呼声。
“我回来了,你愿意再回到我身边吗?我们曾经是那样天造地设,别离开我好吗?”
沈初礼听着波涛汹涌的水声,看清慢慢靠近的来人。“萧景澜,怎么又是你?我明明已经丢弃与你相关的一切,你为什么还是阴魂不散,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初礼,我需要你,我真的离不开你。”男人深情对视,深邃的眼眸饱含柔情却深不见底,让人看不透。
“你需要我?你需要我,却娶了其他人,在你眼里,我沈初礼算什么?你不是说了吗?我是一个不懂风情,不会温柔体贴,不会琴棋书画只会给你丢脸的女人!”她向后退了几步,后面是万丈深渊。
萧景澜救了她一命,毁了她一生。
“我对你的心意,你看不出来,还是不愿意再相信我了。娶那个女人完全是形式所迫,你大哥迟迟不肯将你嫁给我,为了我的官途,为了家族荣耀,我只能娶丞相的孙女,你懂我吗?我在为我们的将来着想,你体谅一下我好吗?”
“萧景澜,你舍弃不了荣华富贵和官运,人都是有追求的,我明白,这些我都给不了你,也不能让我大哥违背原则给你。恰恰白玉和丞相府可以,所以我放弃。”沈初礼默默吞下眼泪,狠下心:“你有你的骄傲,我也有。”
萧景澜痛心疾首,知音难觅。“站在那里别动,摔下去你就没命了。”
“我宁肯死,也不要重新回到你身边。待在你身边,我生不如死。”
“不要。”
“死了,我就可以解脱了,真好…”明知道是梦,却又一遍遍地进入角色无法自拔。
沈初礼绝望闭上眼,忽然,清雅的嗓音在耳畔出现,她努力看清那人,灰紫衣衫,发带飘扬,他嘴角抿着淡笑,“死算什么,有出息,那就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