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了大概二里的山路,几个同行的妇女终于看到了集市,那是几个山村的镇中心,有大约两三百户密集的建在一处。
“卖水果啦,新鲜的水果啊!快来买啊!”
“包子,刚出炉的热腾腾的包子。”
“卖糖葫芦咯,卖糖葫芦咯。”
“娘,我要吃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连娣拽着采凤的衣襟,泪眼汪汪的看着红彤彤的糖葫芦消失的方向。
“吃什么,你买一串糖葫芦都可以买好多东西了。乖,听话啊!”
杨连娣仍不肯放弃,站在原地哭的稀里哗啦,走过的行人看戏般的笑笑,有些带了孩子的就顺势教育自己的孩子。采凤又羞又恼,后悔不该带她出来,现在哭成这样子真是丢人,她怒着说:“你再哭,我就把你扔在这儿,看谁可怜你。”
沈初礼蹲下来替小孩子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笑着说:“连娣,婶婶和你做个游戏好不好?”
杨连娣止住眼泪抽泣。
“你看看,你娘肚子里还怀着小弟弟,你要听话不可以惊扰弟弟睡觉,所以现在你必须安静下来,到时候婶婶就买糖葫芦给你,你答不答应?答应了我们就打勾儿。”
“你别惯坏了她,穷人家的女儿哪能娇惯了她。”
“没事,给小孩子买的。嫂子,你知道这有没有当铺吗?”
刚出门时赵秋她外婆硬是往她手里塞了些钱,她握着手里被揉的破旧的纸钱,实在不忍心乱花。于是,只好当掉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萧景澜送给她的玉佩。
“我看那东西挺值钱的,五两银子简直就是便宜了那奸货,呸,口袋那么鼓还那么扣,天下奸商一般黑。”
“物是人非,留着空念想,倒不如断的干干净净。”
这里的集市早上的时候人还不多,到了中午那地上摆的摊逐渐来了客源。沈初礼和采凤找了街边可以挡雨的地方歇着,她掐着手里的馒头,难以下咽,草草解决了午餐,趁早买好东西想回去了。
街的中间道,左边是卖肉的、鸡、鸭、猪,还有活脱脱的鱼儿在水里蹭着,裸着上身的屠夫用把磨得光亮的******剁在肉上,啪啪啪的,四处横飞的肉汁水吓得初礼离了远些。右边是卖瓜果蔬菜,年迈的老人家捡了自家种的蔬菜在路边摆着,生意冷清。
“你看,这是什么啊?长得跟红苹果似的,摸起来又比苹果软,而且既能生吃,又可以煮熟,我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新鲜的玩意儿呢?”
这些不过是平常的番茄,到了这山沟沟,竟也成了稀罕物了。
沈初礼问了一下价格,五文钱一斤,自己刚才的那些钱应该够使,于是打算买四五个回去。
“唉,这五文钱也太贵了罢,我这个妹子才当家,她好骗我可不好骗,你看你这东西也就值个三文钱,你还想做生意吗?都老客人了也不给个折扣,真是的。”
采凤泼辣的跟卖家砍价,沈初礼虽冷落在旁,却不由得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杨连娣在对面好玩的搓着鱼的肚子。
“好啦好了,就三文钱一斤,我念着你是老顾客,又给我带了新客兴我的生意,就给个友情价,以后可要多多光顾我啊!”
稀里糊涂的买了几个番茄,沈初礼还要去买些白豆腐好做汤。卖豆腐的是一个老婆子,旁边应该是她的孙子待在路边玩石子,她趁着采莲去买菜种子的间隙去买了一块……
从集市回来,初礼把买到的吃的分类的放到了厨房的柜子里,又回房趁着天黑做饭之前收拾一遍。
大汗淋漓一场后,原本简单的不能再简单,难看的不能再难看的房间,变得焕然一新。沈初礼坐到“梳妆台”前,环视四周,床上崭新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靠着床头也就是窗前有一张长桌,她勉为其难的把新买的镜子直接不客气的摆在了那儿,顺便盗用了赵秋的一个竹编的小盒子,把身上残存的首饰都放了进去,精致的很是讨她喜欢。然而,在桌子的右下方的床下存放着一个不明显的箱子,还是上了锁的。
小金库!
赵秋那个变脸男居然有自己的小金库!
“想不到啊想不到,赵秋,你还留有这一手呢?”她潇洒地拔掉发上的簪子对着锁头一动就开了,她挑眉,咬过簪子就急着打开箱子来。
里面整齐的叠着两套衣服,她拿出来瞧了瞧,竟是几年前咸阳流行的男装,她咕哝了句扫兴,终于,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在最底下出现了几本书的影子,分别是左传,吕氏春秋,诗经。
他识字吗?
嗤,他识不识字关她什么事?眼下要想在这儿站住脚跟,讨好里屋的那个老人才是真理。
尤氏坐在门边,一边脚的裤子卷到了大腿上,两手麻利的在腿上来回摩擦,腿红的像刮了一层皮。沈初礼绕过院前,两手背在身后,卖乖的蹲在尤氏旁边,认真的看着。
“外婆编这些细绳做什么?”
“拿来绑东西的话,比没有编的更结实一点。”她一边说着,然后又用手沾了些唾液往绳子上抹去,以增加绳子的粘性。初礼从身后拿出了一双买回来的鞋子,笑嘻嘻地说:“外婆,这是孙媳妇给您买的鞋子。”
感动罢,她是不是很孝顺!
尤氏停下手中的活,浑浊的目光短暂的审视了一下初礼,才漠然地接过那双鞋,好像不太高兴的说:“你有这个心就好,我一个老太婆子不用那么好的东西,秋儿一个人扛起这头家不容易,我们的吃穿用度能省一些就省着,以后就不要买了。”
期待的结果没有出现,他外婆的表现给热情的她直接一瓢冷水灌在了头顶,沈初礼叫苦地嗯了声儿。毕竟他外婆是个典型的乡下妇女,赵秋又是从小就和外婆相依为命,这里的生活条件也不能和家中相提并论,她的确欠考虑周全,现在反而不讨好了。
仔细拿了个恰当的理由搪塞,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在厨房里,沈初礼右手拿刀,左手摁菜,冒着汗,咬着牙,练手似的把狼狈不堪的东西切好,接着下锅,看似行云流水之极。
在家中时她也时常到厨房去练手,不过次数不多,总是有人管着,下人也会议论说她小姐不像小姐,女子不像女子。还好,如今的处境还不至于那么难过。
“外婆,这是我做的,您尝尝。”沈初礼夹起一块豆腐放到尤氏的碗中,尤氏用筷子正欲夹起,却看清了之后,一把扔到了地上,等待已久的狗咬住就吞下了肚子。“你这是干什么呢?”尤氏呵斥,手里的筷子又往盘子里翻来翻去,她怒视初礼,说:“我知道你不喜欢秋儿,不喜欢我们家,就算再讨厌,我们何曾难为你,对你跟自家人没有分别,你,你这歹毒的女人,要是秋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她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偷偷抹了把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