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劫又称台节,其实只是登上御谚台的六个台阶。每一个台阶便是一劫。第一阶:寻天,便是那扇金碧辉煌的门。第二阶:地狱,十八层地狱便的苦难一一受领。第三阶:海滨,在遍布妖兽异性的蔚蓝大海边生死一线。第四阶,相守,两人在以幻术建造出的世界相守,以最平淡的日子生活,往往磨平感情的不是困难不是误会,而是时间。第五阶,镜心,在镜子中照出自己与对方各自最爱的人。第六阶,生死。在任何一劫中失败了的一对,要留下其中一个人的魂魄,另一个人在伏情师的要求下在两千年里寻来一件至宝,便可以重回御谚台,使留下来的那个人可以重生,重新历劫。可是所有人都失败了,都留下了魂魄做抵押,有的人寻到了至宝,却不敢再历劫。有的人寻不到至宝,终也化作魂魄终身困在这一柜柜浮棺中。而更多的人,则是迷失在纸醉金迷的红尘中,忘却了被困的心爱的人。从未有人到达到顶层。据说那顶层放置了一件宝物,它可以实现所有过劫之人一个愿望,而来这里的每一个人皆是为了使六界不因他们的族别而拆散他们,所以他们的愿望便是可以永远厮守。
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则:正是过了御谚台的异族恋人皆会被承认,可惜,至今为止没有一对恋人通过过。来这里的人便越来越少了。
而作为伏情师,我的工作就是负责和月老对着干,他牵的红线,我来拆。当然,另一个方面,我也是在帮月老,因为他牵错了因缘才会有异族相恋,我是在帮他收拾烂摊子。再说回来,我还是在和月老对着干,因为如果异族恋人通过了台劫,他就管不着他们了。啊哈哈,作为一个伏情师,作为一个专爱做不正常的事的伏情师,作为一个专爱做不正常的事的称职的伏情师,我当然不会让有缘人在第三关就卡住的。台劫是由伏情师控制的,我正在毫不客气地滥用职权。
第四劫相对而言比较安全,也比较没看点。无非是喜欢来喜欢去,插足者出没,沈蓉看着那画面中的情景,脸上无神,似乎正在想着什么。许是两千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她淡忘一些事情。“那次,琮哥哥也是这般小心的呵护我,不忍我受伤,闯到第四关,我竟毫发无损,而他却被划出了一道伤口,我看着那伤口结疤,在他洁白如玉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丑陋的痕迹,当时我问他‘琮哥哥,我用幻术替你除去这道疤吧!’”沈蓉停了停,回神看我,“你知道吗,他是多么爱完美的一个男子,当时是如何回答我的!”
我勾了勾嘴角,满是无所谓的说:“‘哦,这有什么,为蓉儿留下的伤疤,怎么可以除去,这可是我们同甘共苦的见证,自然要好好留着。’”我原模原样重复了上官琤琮的话,连调调都不曾改过。上官人妖说起话来确实好听,奈何我听的次数多了,也就脸不红心不跳了(虽然本来就不会脸红,心跳)。
沈蓉一愣,喃喃道:“是啊,你都可以看到的,我的劫,本来就是你主控的。”瞬即,她含着泪笑道,“你可知我当时有多高兴,听他那样讲我有多激动!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至此,竟放声哭起来,黑漆漆的洞穴中呜咽声更甚,越发恐怖。
我捂住龙御的耳朵,阴魂哭泣的声音,并不是所有人都忍受得住的。龙御挠了挠我的手,表示它很听话。
看着台上一眨眼过去了十几年,叶凌仃已老了好些,而上官却越发神采奕奕,那幻化出来的场景是无比真实的,有笑有哭,有泪有怨。叶凌仃仍对上官温柔有加,上官也并不嫌弃已不年轻的叶凌仃。我笑得开朗,便挥一挥手,第四劫幻化出的真实景象灰飞烟灭,叶凌仃惊愕地抚着自己光滑年轻的脸,一脸惊喜。原本她以为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因为她日益衰老的身体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可是这一切却是假的,是一场梦。好在她并没有老去。
正待那幻术散去时,洞口响起一阵脚步声,我飞身而下,那衣袂飘飘卷起清风一阵,鬼火点亮了不少。龙御乖乖的趴在我原本坐的那口浮棺上,闪亮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似乎只要一眨眼,我就会消失不见。
“何人到访?”我堵在路口,似个山寨大王一般。来者一愣明显没有想到守护着御谚台的伏情师,会是我这样的德行。我也微微一愣,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一群衣着鲜亮的男人。我眉头微皱:莫不是讨债的?可我不记得欠过人钱呀!除了老远的小王家,我借了三个铜币没还以外,就没了!那小王家虽不富得流油,但也不至于那么老远叫这么些人来讨债吧。
领头那人向我微微一作揖,持剑的手垂于身侧,不卑不亢的回:“在下何航,是一介布衣,这些是我的几位兄弟。”
“布衣?呵呵,你还真会开玩笑,一介布衣能有你这般的气度与才能?”我指了指他手中的长剑,满不在乎地说道,“也罢,这些我原本就不在乎。说吧,来我御谚台作甚,总不是带队来闯关的吧。”何航笑道:“在下没有情人,自然不是来闯关的。在下是来寻人。”“哦!何人?”那里头只有一个上官人妖,一只龙御,一个叶凌仃,寻人自然逃不开这三个,可龙御才刚出生不久,连门都没出过,所以排除,叶凌仃不熟,但她一个人界女子,自然不可能会有这些人寻来,因为御谚台处于六界缝隙中,一般人没有法力,是上不来的,寻叶凌仃的只能是人,而这些,显然不是人。所以真相只有一个——上官琤琮。
果不其然:“在下是来寻家主——上官大人的?劳烦台主行个方便。”那人长得虽英俊,却做了上官人妖的下属,哎呀!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我虽惋惜,一连在心中念了几次“善哉”,可面上却不动声气,作为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我的地方太小,容不下这么些大人物。”我见那人的佩剑长得不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人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我抬眸直视他的眼:“尔等不会想硬来吧,我一个小小女子可是无力敌挡呢!”
他的嘴角僵了僵:“怎么会,在下便在此等候家主吧。”我不屑地一笑,转身离去。那剑似乎蛮值钱的,可我不需要钱。
匆匆回到那幽暗的洞穴里,沈蓉的力气还未恢复完全,龙御乖巧地自己七手八脚穿上衣装,不过那模样着实不忍直视。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又帮它一件件穿好,正忙着呢,我听见棺中正盯着台上历劫的上官的沈蓉,气若游丝地呢喃道:“不,不对,不该那样的!”那惊讶之情,让我心中一颤。
“怎么了?”抱着龙御飞身至沈蓉的白色棺盖上,我垂首问。
沈蓉见了我,似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伸手想要拽住我的衣袍,却直接把手穿过了我的身体,无奈,她只好垂下手说:“不对,琮哥哥的眼神不对,他看叶凌仃的眼神不一样了。”
我回头去观察台上的情况,第四劫的最后一段日子。台中上官琤琮的俊颜恍若天人,脸上没有多大表情,可他的眼中却盛满了温柔宠溺,叶凌仃依偎在他身旁小鸟依人,清秀的五官,灵动的眸子,幸福的笑。一对佳偶天成。“很正常啊,男欢女爱,有什么不一样?莫不是……你嫉妒了?”我笑嘻嘻的问她。
她竟剜我一眼,那神情似乎在说我没心没肺。“不可能,琮哥哥对叶凌仃至多只有好感,并谈不上爱,他们本该在第三劫便败的,可如今却到了第四劫,一定有问题,一定有!”没错,要问世上最了解上官人妖的人莫过于我与沈蓉,我了解他的坏,沈蓉了解他的好。“琮哥哥爱的人是谁,我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不可能对叶凌仃那般的温柔。”我闻言又认真打量起那一对恋人来。
直视着上官淡棕色的眸子,一点点地看清他眸中的倒影,那倒影原本是该在他面前笑靥如花的叶凌仃,可如今,那倒影却与她全然不同!那明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