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谚台的故事,世上的所有生物皆不知晓,只知道有这个地方,有这个用处,可真正能找到这里的人却少得很。御谚台是一个,自有天有地便存在的地方,它的存在,起初只是因为天地之间的裂缝需要拼接,上古的仙、人、神、魔、冥、妖,六界祖先合力修成了御谚台,而不知何时就无人问津的小小连接处脱离了六界的管辖,自立一方,成为了六界之外的一方土地,伏情师便是从那时开始有。
我无语的看着龙御往我的里衣里钻了钻,他光溜溜的身子紧紧的贴着我的冰冷肌肤,虽然蛮暖和,但直接的肌肤相触还是会让我不太舒服。可也许是因他太可爱的模样,我不忍打击;又或许是因他的热乎温度让我把他视作了抱枕;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反正我并未把他拽出衣服,也是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在这个世间有一句话叫: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也是这么一句话,害我不浅。
“祭姑娘。”
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便回眸看去,那沈蓉已全然躺在棺材里,眼神游离。若不是知道她是魂,我必会以为这是一个将死之人。“何事?”一手把龙御的小巧耳垂拉扯得通红:丫的敢摸我,挠我痒。虽然心里这般想着,神色却平淡的很,只是手中力气更重,扯得龙御泪光闪闪。
沈蓉也许已起不来身,便躺着说:“我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穴里,已经呆了整整二千一百三十年了,虽然老早超出了预定的年数,可我心中仍有一丝执念,总以为当初待我温柔至深的琮哥哥会归来接我,那样我便可以不顾及自己的种族永远与他厮守,以至于我把每一次来这里和别的女子闯台的琮哥哥的气味想做是别人的。呵,我多可笑啊。日后我便只能永远与这具棺材为伴,生死不能了。”她阴冷的眼中透着绝望,似乎对自己的人生无比的懊悔。我微微一愣,问题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你,可后悔?”
一阵寂静后,得到了答案:“从不后悔。”沈蓉气息微弱,用尽了力气说出这四个字,神色依旧。
我无言,心想:这丫头果然欠虐,这样了都不后悔,难不成上官人妖魅力当真那么大?还是人间的情感果然如毒一样,中了,便不死不休?日后还是提防着些。沈蓉见我如此表情苦笑一声,似在自嘲。
是啊,我什么都懂,唯有这“情”字,只听过,未尝过,怎么可能与她有同样心境,作为一个伏情师,拆散的情人倒蛮多的,可究竟什么是“情”历代的伏情师都不懂,我也不例外。
“你愿听我的故事吗?”沈蓉又一次问了同一个问题,我知道,两千多年的孤独把她压榨的干枯,她急需要发泄――通过倾诉。这种事我了解,但不感兴趣,毕竟这是别人的故事,关我毛事?可是怀中那不安分的家伙,却不由我管束,挣脱了我的魔爪,啊,不,是玉手,摸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耳朵,说道:“要!要听!”
沈蓉成为鲛人族公主那天,是她遇见上官琤琮的那一天。鲛人出生时不分性别,只有一条鱼尾,他们的性别是由他们第一个喜欢上的人的性别定的。沈蓉对上官琤琮一见钟情,那瞬间,便幻化出了双腿,长发。鲛人的相貌在六界中是佼佼者,身为鲛人族的公主,她的第一美人的称号,绝不是浪得虚名。
那日,航行的船只从远方驶来,沈蓉偷溜出水下的宫殿玩耍。她直冲出水面,柔软的身体在空中摆出一到半弧,落入被阳光撒上一层金色的海里。她只是好奇,好奇远处那艘大船上的景象,好奇人间的传说,好奇世上的其他美好。于是她偷偷的潜向了那船底,砸坏了木质的船身,海水不管不顾的冲进那道细小的缝隙中,一下子吞噬了那庞大的船只。船毁人亡,数以千计的人从船上落入水中,淹死的淹死,砸死的砸死,沉没的沉没。浪花嚣张地溅起万丈高,毫不留情的杀死了那些手无寸铁的人,沈蓉在水中沉沉浮浮,她被身边的叫喊声、哭声、求救声吓坏了。她微一抬头看见近处木板上立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在水花四溅,木屑横飞的情景下,傲然立在自己不远处,那少年极为精致的脸上浮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仿佛此时逝去的生灵皆是俗物,仿佛看过了太多生死。那双眼中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泛着几丝好奇。而此时那双眼正紧紧盯着水下的沈蓉。沈蓉莫名的心中一阵悸动。
只隔着一层水面,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容颜倾城的她仰视着灿若繁星的他。明明一开始她心中的感觉是怕呀!可终究还是抵不住那少年的美好,一心扑向了火苗,至死不悔。少年便是上官琤琮,他为沈蓉擦去了这一罪过,让她仍可以自由的,高高在上的做一个公主。当时的沈蓉只惊叹于上官的通天本事,以及他那温柔的安抚,一步步的陷入深渊,却从未想过这个温柔的一个男子啊,那么美好的一个男子啊,那么权势滔天的一个男子啊,竟会将她置于如此境地。她为了要与他在一起,背弃了族人,放弃了女皇的位置,害死了父王母后,做尽了天下最不该做的事,得到的却是两千多年的囚禁与孤寂。
原来他帮她只是一时兴趣,他与她在一起,只是为了来这御谚台找个合适的理由,原来,原来。原来,他的心是石做的。那么多的寒冷夜晚,沈蓉告诉自己琮哥哥会来接她回去;那么多个清晨,她安慰自己琮哥哥是因为有事耽搁才不来;那么多的时候,她麻痹自己琮哥哥是爱她的。结果,哦!这鲜血淋漓的结果,她沈蓉只是一个替身,一个被抛弃了的替身。可是,怎么办,她的心还是那般不听话,死性不改,她想后悔,可她的心不许她后悔,所以,还是爱着他吧,这样才会活得下去。
故事说到这里,我不禁皱了皱眉头,我虽从未涉足过人间,但可以想象到沉船杀人数千的惩罚是得有多重,可是上官人妖却可以轻松地掩过这件事。我看向正笑得意气风发的上官琤琮的目光不由得深了深:这人妖深藏不露啊,我莫不是傍着了一个大款朋友!
此时叶凌仃和上官琤琮正在第三节:海滨。恰如沈蓉的故事中一般美丽的大海,蓝得发紫。哟,倒是蛮有能耐的,竟然过了第二节:地狱,到了第三节,不过,第三节不算什么,真正难的还在后头,现在的他们不受外界的影响,因为台外的一切都进入不了台内,御谚台一旦开启便设有结界,外面的人看得到里面,里面的人却看不到外面,当然外面的人无法干预里面发生的事,也就是说只能干看着。我敲了一下龙御的脑袋,提醒他看戏,他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坚持不懈的和我衣襟上的流苏做斗争,时不时的左戳戳我的脸,右弄弄我的耳垂。我极不耐烦时,一巴掌扇到他屁股上,它就一动不动了。忍疼是不容易的,但由于他觉得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也只能死命的憋着。
我不是暴力的人,因为我根本不是人。
海滨是极浪漫的一劫,但浪漫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海滨,本就是个危险的地方,何况那台上的生物修炼了数千年,对付起来谈何容易,我开心的看着上官琤琮护着没有缚鸡之力的叶凌仃,艰难的向前行。以往他带来的人大多会武或者非人族,天生有异术可以帮忙抵御,他并不会十分费力,可叶凌仃是人类,没有自保的能力。我看着他渐渐惨白下来的脸色,笑容灿烂的替龙御摸了一下痛处,转过头向沈蓉说:“开心吗?你的大海替你报仇了呢!”
她愣了一下,苦笑道:“祭盏,你当真是个古怪的人。”
我受到了夸奖,心情大好,靠坐在另一具浮棺上,歇歇脚,好心的替怀中的肉团穿衣服,他瘪瘪嘴睁大双眼(没错是睁,不是瞪)可怜巴巴的说:“亲亲,你虐待我。”
我无害的笑道:“我这是喜欢你,才这样对你!”我伸手抚平他不知为何竖起的头发,叹道,“唉,真是不识好人心。”
那边,就在叶凌仃快坚持不下去时,到了第四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