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情师,魔后以自身血肉铸成的一类生物。他们周而复始地重复一件工作:守护魔王。伏情师的寿命为七千年,用一千年成长,五千年守护,还有一千年则是用来培育下一个伏情师,也就是说,一个伏情师只能活七千年,最后一千年他们会用自己的血肉,塑造下一个伏情师,并养育他一千年,然后,死去。让下个伏情师接替他的使命,循环不断,没有尽头,直到,魔王苏醒,而这个规则只有作为伏情师的人才知道。
与其当一个伏情师安安稳稳却无用的过七千年,不如作为一介魔后,轰轰烈烈的却强大的过一瞬间,起码可以帮到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他身边。哎,这是火中的飞蛾,燃烧得再疼,也不愿飞离。我长叹一口气,我的一生啊,本来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的。
午后,神兵大举进犯魔军领地,受到顽强的反抗,且神军大本营也受到大举侵犯。我在城墙上看着远处魔兵进攻神界的营帐,再看着城墙下攻击我方的神兵,一点儿兴致都没有。上官设了大量的兵马防守他的大本营,即使他要大举进攻敌营,也不会对后方毫无设防。这一战,双方是平手。战局没有丝毫变化,变的,只是死伤的数量而已。
魔界的几位将军亦是长老,站在我身后,微微的垂首:“魔后大人英明,防了神界的侵扰,未使我方主力受损,亦打探了对方虚实。属下无能,不能替魔主分忧,反扰了魔后清净,该死,该死。”不过一场小小交手,这般的奉承。
我眼中尽是冷漠,转身走下城楼,只回了一句:“可以睡个好觉了。”
此后战争暂停了十日,两边养精蓄锐。神界的情况已是很不乐观了,他们现在虽联合了人界与仙界,但人界已被魔界放出的恶疾吞噬的一干二净,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力,而仙界也已被妖、冥两界蚕食的只剩三分之一。看来这一次,魔界必赢了。只等再耗上半个月,两边主将休整好,仙界亡界,就会迎来最后一战!真是期待。
我漫无目的地在城中行走,红裙飘摇,恍得我眼前一片朦胧,街道上的生灵不多,三三两两的错落在各地,显得这偌大的城镇格外寂静。古巷中的房屋大多矮平,都是同样沉重的木黄色,房门都掩着,看不出有谁住着。这里本是人界的一个小城镇,但镇上的人都染上恶疾死去之后,便由魔界建立起了魔兵的据点,由魔族占领。里面阴沉沉的满是魔族的气息,连阳光都透不进笼罩在这座城上的黑云。我伸手摊开十指,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一双利刃,葱白玉润的,纤纤瘦长的,柔弱无骨的一双手。白净的见不到一丝污秽,可是却沾满了罪孽。罢了,多想无益。
加快了脚步,奔去宫殿的地下室,我推开冰室的门,看见龙御端坐在那张冰床上,他的脸上、衣上、发上都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连伤口上的血水都凝成了艳红色的冰,仍一动不动的在那里打坐。我知道他求胜心切,不惜用这样折磨人的方法加速伤口愈合,所以我并不想阻止他,想必上官琤琮也一定在用同样偏激的方法,休养身体。
轻声走进冰室,来到龙御身前,我静静的看着他,从他的眼到鼻,到唇,他的长相如此好看,难怪我会傻到为他不顾一切,自嘲地笑笑,俯身吻上他的唇,调动真气,一点一点的把真元传给他,他的身体却如同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
啊,真冷。
半月之后,仙界投降,妖、冥收服了仙界圣物,斩杀了仙界界主,转而投入到人界的大战中,如今三界对抗一界,胜负毫无悬念,虽说神界中的族员是六界最强,但魔界蛰伏已久,加之妖、冥两界的帮助,对抗一个神界是绰绰有余的。
戈壁中,天定风轻,今日阳光正好,没有半分风尘。两路大军分布两边,领头之人便是龙御与上官,只是这战局倒不似之前那般平等了。龙御黑袍银发,像个修罗:“对面不想死的神兵们,还是趁早投降吧,如今的局面,尔等也该看见,神界还有胜算吗!”都不用手下开口,龙御自己便喊了起来――心理战。对面的神将们,对于战争的形势再清楚不过,说动他们,击溃了心神,保证万无一失。
“动摇军心者,杀;投降苟活者,死;半路逃匿者,亡!”声音高亢有力却不含半分感情,底下的神将们立马安静了,我不禁失笑,凌玉上身果然行事残忍啊。
龙御便不再多言,做好激战的准备,两军僵持了半晌都不敢轻举妄动,看着日头已经升至正中,我拭了拭根本不存在的汗珠,忽然想起,神魔是不会出汗的。正出神,终于场上有了动静,两方的军队正级有默契地同时移动至战场中心,我疑惑。这是要干什么?同归于尽?上官与龙御几乎同步把剑从剑鞘中抽出,金属摩擦产生的刺耳声响拉扯着我的耳朵,上官朝天一挥剑,剑锋划破空气的闷响,“嗡嗡”入耳,龙御把剑在地上的沙中一滑,沙土立即分开一条细长的缝隙,沙砾与剑身摩擦,“噌噌”地冒出许多火花,溅在四周。这两个主将其实极其默契,同时气沉丹田,大喝一声:“杀!”
战争终于开始了,亦或者说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硝烟四起,烽火不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战争是真的残忍,我以前只有耳闻,从未目睹,听着他们说战争残酷,却也未想过有多残酷,总以为大小过杀人,死人,头断,血涌之类的事,可真正亲眼所见之后发觉,确实不过死人而已,但这场面的震撼力远比我想象的大,是数以万计的人,成片的倒下,后面的人踩踏过他们的尸体继续抗战,满身血污,尘土,前仆后继。满世界的妖治浓稠的血色,腥味似浪般涌来,夹杂着神的纯净之气和魔的邪恶之气,冲进我的鼻腔,拉扯着我的身躯,好想,好想,好想吸血。
我的神志已在混沌的边缘,有种奇异的痒挠着我的心窍。我想上前,但又犹豫,这个时候,不该被血瘾控制,可我挣脱不开,血瘾比毒品还要厉害,因为血瘾是与生俱来的病,不能像毒品一样戒掉,二如今的我更是病入膏肓。
忍不住了!
飞身而下,大力地挥了衣袖,气浪掀翻了一片不知是魔是神的士兵。红色的衣衫扬起,似一朵大红色的盛开的杜鹃,妖得惊人,可我,不喜杜鹃,一把扼住了一个士兵的脖颈,我目光涣散无光,机械的俯身埋头在他的颈间,张嘴微微的咬上他的皮肤,我好像在周围的尖叫和呐喊之间听到了尖牙刺破肌理的轻微响声,我喜欢这种声音,也喜欢尖牙刺破肌肤后,迸溅而出的鲜红的血水,即使染得我的唇上,颈上,衣裳都变了色,我仍喜欢。真是……美味。这是第一次吸了人血以外的种族的血,竟让我感觉有些轻飘起来,深吸着鲜美的血液,慢慢的我嗅到一丝特殊的气味,似乎是某个人身上的味道,是谁呢?我的意识渐渐回来,松开变得骇人的尖牙,缓缓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那是谁呀?白色的衣衫,白色的纶巾,英俊的脸庞,温润的笑容,哦,是上官呐!
他缓缓地靠在我身上,在我耳边有气无力的轻笑:“半鬼,我……我以为……你打算……把我弄死了呢。”我愣愣的,就任他趴在我身上,把我当做支架。我看向在一边浴血奋战的龙御,他似乎并不在意这边的事情。神界的领头受伤,局势更是呈现一边倒的状况,神兵以死了大半。
转头看着死死盯着龙御的上官。他似乎并不在意,也对,他怎么可能会在意。在这杀戮不止的战场上,两方的士兵杀红了眼,在这混乱中,我们俩就这么静静的立在中间,显得多么渺小而格格不入。多少个士兵在我脚边倒下,我数不清,红色的绣花鞋,如今成了暗红色,鞋底湿漉漉的,从一开始的温热变成冰冷、粘稠。好难受,可我不想动,也不能动,只好一如既往的站着。
多久过去了,也许没多久,只是我觉得眼前人影更换,快得像过了好几个世纪:“上官,你们要输了!”神兵几近溃败。
半晌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我都快以为他睡了,却听见耳边响起:“不会。”这语气是笃定。我也不明白他从哪里来的自信,直到……
“哗”天上亮起一片金光,巨大的灵力铺天盖地的袭来,我和上官被灵力形成的巨大风浪吹得脸颊生疼,我看了一眼上官,他眼中满满的讽刺与……恨,我疑惑,来者何人?
龙御轻笑:“你终于现身了,神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