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八夜,风驰城太守府里灯笼轻轻摇摆。
后院西厅边,是个书房。
夜很冷,两个家人从书房门前走过,前面那个家人向门缝耸耸鼻子,悄声说:“真香呀!”后面的家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叫他快走。
——
书房里没有人,墙上挂着太守宋子如的几张字画,桌上放着油灯和几本小说。
书房里真的很香,除了檀香,更有一股脂粉香气。
这不是宋太守的书房,而是他掌上明珠宋梦薇的书房。宋太守五十有余,膝下独有一女,所以对她疼爱有加。太守千金今年十四岁,甚是聪明可爱。所以,当她说想要一个书房时,宋太守就把自己的书房让了出来。
太守千金拥有书房之后,就在书房里养起了金丝雀。
冬夜很冷,书房里却暖融融的。入冬以来,书房炉子里的碳火从来就没断过。太守千金怕金丝雀嫌书房热,把芙蓉笼挂在窗边橄榄枝上。
书房里,除了油灯,还挂着一些彩绘灯笼。太守千金嫌书房里太亮,怕金丝鸟睡不着觉,所以在鸟笼外挂着黑布帘。
——
黎明前,窗外静悄悄的。
鸟笼边那扇窗子悄悄打开了。
黑布帘悄悄掀起。
鸟笼里竟是空的。
笼门的挂钩悄悄脱落。
笼门悄悄打开。
一只橄榄色的金丝雀轻巧飞进窗缝,钻进鸟笼。之后,窗子无声合拢,笼门挂钩挂起,布帘放下,一切归于原状。
——
书房门外,脚步声忽然响起。
书房的门已被推开。
门前有人道:“恩公请!”“请!”
几个人走了进来,围在鸟笼边。
鸟笼摇晃起来。
竹笼边,一绿衫人声音洪亮道:“你自己关闭了鸟笼,不用挣扎了。”
鸟笼慢慢恢复平静,金丝雀悦耳的声音从笼中传来:“原来是麦家的主人到了。麦家山,你怎会找到这里?量你也没这个本事。”
鸟笼边那个人,身材魁梧,正是麦家山。
麦家山身边站着个青衫汉子,冷笑道:“麦家人要找你还不容易?”
金丝雀道:“你是谁?”
“不才,秋元安。”
“原来是那个在海崂山学道的。”
“你知道就好。”秋元安道:“今夜你在麦地之源树林里探头探脑,到底有什么图谋?”
金丝雀道:“我说出来你会信吗?”
麦家山在一边道:“此时我们取你性命犹如探囊取物,谅你也不会胡说。”
金丝雀道:“麦家人变成石头,我心有不忍,所以回去看看。如今见你们平安无事,我心安了,不想却被你们跟了来。”
秋元安冷冷道:“原来你一直关心着我们,看来我们应该多谢你才对!哼,你跟黑齿人串通,几乎害的麦家人家破人亡,原来安了好心!”
金丝雀道:“你们不是没死吗?!我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秋元安道:“不给你点儿苦头吃,量你也不说实话。”
布帘掀开,露出鸟笼里一只橄榄色的金丝雀。
布帘掀开,金丝雀视线不再受阻,首先看到的是雪亮的剑锋。
鸟笼有一尺高,秋元安的宝剑却有三尺长。宝剑高高挑着黑布帘,斜在鸟笼前,冷气森森。
金丝雀眼睛眨也不眨,对宝剑视若不见,平静地环顾着众人。
东边站的是秋元安和麦家山。挨着麦家山,北边站着个黄袍人,比麦家山高了半个脑袋,头戴王冠,不怒而威。
金丝雀点头道:“原来陛下也来了,失敬失敬!”
那人穿着龙袍,正是风驰国皇帝李文鼎。
——
原来,当夜太守一家入睡之后,金丝雀不在笼中,是去了麦地之源。
麦地之源已被秋元安设了禁制。金丝雀一出现,秋元安就知道了。秋元安十分意外,金丝雀竟然轻易破解了麦地的禁制。他知道,这就是三年前那只飞到麦女手心、摘下麦女耳钉,而让耳钉感应不到敌意的金丝雀。
他使用隐身术暗中观察。金丝雀在树林里向麦家观望了一阵,就飞走了。
秋元安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中跟随。
秋元安跟着金丝雀来到风驰国,亲眼看见它钻进太守府书房的鸟笼。
然后,秋元安回到麦地之源,把一切告诉了麦家山。
麦家山连夜来到风驰城找到国王李文鼎,连夜来到太守府。
——
李文鼎向金丝雀道:“你对我倒是挺客气。”
金丝雀道:“因为你是个好国王。”
“你也知道我是个好国王?”
“我听太守说过。”
李文鼎指着麦家山道:“你若明辨是非,岂会加害我的恩公。”
“麦家山是你恩公?”
“当年猛王夺我风驰国,颁布公田令,倒行逆施,就是恩公救国民于水火。你隐身于我风驰国,岂会不知?”
“那些俗事,我懒得听。”
“麦家人掌管麦地之源,掌控天下麦地,恩泽天下,你也不知道吗?你若明辨是非,为何要害他?”
“这些事我以前不知,麦家人变成石头后我才听说。”金丝雀说完,不再理会李文鼎,向李文鼎身后点了点头。
李文鼎身后偏西位置,站着个五十来岁的文臣,是太守宋子如。
宋子如哆嗦了一下,脸如白纸。他第一次看见妖怪,自然害怕。更要命的,是这个妖怪一直都住在自己家里,自己对此竟丝毫不知。现在他最头疼的,是国王问起,自己根本无从交代。结果,他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国王李文鼎道:“宋太守,这妖孽怎会在你家里?”
宋子如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卑职罪该万死。”
“你跪下干什么?!我问你话,你快些说。”
“启禀陛下:四年前的三月初五,是小女十岁生日。它是杜浩阳送的贺礼。杜浩阳昔日是翰林院的翰林,七年前他已告老还乡。我跟他交情不深,他来送贺礼,我也出乎预料。而且,他送来的芙蓉笼里,竟是一只橄榄色的金丝雀。我十分奇怪,他怎么会送来一只野鸟。后来我才发现,这只鸟看上去虽然普通,叫声却比那些名贵的芙蓉鸟动听。”
“杜浩阳?”李文鼎沉吟道。
“他现居昌城,我这就去查。”
“不用这么麻烦,还是我来说吧。”笼中的金丝雀忽道:“那个老翰林没有问题,是我迷了他的心智,让他把我送来的。”
宋太守心里惴惴不安:这妖怪话里话外,似乎在给我帮腔,皇帝能听不出来吗?
这一夜,对宋太守来说,一切都是这么突然。
本来,这是个平和的冬夜。可是,他睡得好好的,忽然有人来报:国主架到。迎驾之时,他才知道:国主来此,是为了观看女儿的一只金丝雀。和国主一起前来的,竟然是两个麦王神的后人。其中一个,被国主口口声声唤作恩公,竟是麦家主人。
在来书房的路上,宋太守已经明白,家里这只金丝雀必有来历。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只金丝雀,竟是个妖怪。而且,这个妖怪,今夜出去过。妖怪不仅今夜出去过,以前似乎也经常出去。而且,它竟是麦家的仇人。
妖怪出于家中,宋太守自然脱不了干系。但最让宋太守后怕的是,这个妖怪是自己独生爱女的宠物。这个妖怪为何来到自己家中?为何缠上自己的女儿?宋太守心里难免七上八下。
这一夜,对麦家人来说,却是柳暗花明。
麦家人夺回麦地,从楚家人口中,并没能得知红腹水蛭的下落。不想,没过多久,害麦女失去耳钉的罪魁祸首——金丝雀就出现了。
秋元安手持宝剑,指着鸟笼,厉声道:“三年前,你在河边摘下麦女的耳钉时,耳钉为何毫无反应?”
金丝雀蹲在芙蓉笼的栖木上道:“我修炼的是小相知。”
“小相知?”
“你练成了?!”
秋元安和麦家山同时愣住。
大多修真悟道的人都听说过小相知。两千年前,藏空岛张五遥便是以小相知名闻四海。据说,修成小相知,可让敌人疏于防范。这只金丝雀若是修成了小相知,耳钉对他自然没有防范,海劳山的禁制当然也拦不住他。相知诀并不是什么秘密,天下多有抄本。只是,自张五遥之后,两千年来,已无人练成过小相知。修炼小相知,须是至真至性之人,若心存半丝杂念,修炼不但无益,反而有害,轻则残废,重则丧命。大多数人对小相知望而却步,而那些修炼的,没一个有好下场。近千年来,已无人修练。
金丝雀说的若是真话,那么,他夺取耳钉就真的没有恶意。金丝雀说的若是假话,又怎能穿越秋元安设下的禁制?
这一夜,让风驰国皇帝李文鼎想起了猛王之乱。当年,猛王作乱,让李文鼎国破家亡。现在,国内又出了个妖怪。而且,这个妖怪在国内一住就是四年。他最担心的当然是自己的国家。
见麦家人不说话,李文鼎对金丝雀凛然道:“你到底是谁?来风驰国有何图谋?”
金丝雀声音清脆道:“难道你以为我惦记着你的国家?当国王劳心费力,有什么好?哪有做一只鸟来的快活?”
“那你来干什么?”
金丝雀忽然凝神倾听,然后回过头去。
门前站着一个人。
门前站立的,是个端丽少女。
金丝雀向少女道:“梦薇小姐,你跟他们一起来的?”
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宋太守的千金宋梦薇。
梦薇小姐呆呆地点点头。
金丝雀道:“你为何不进来?”
梦薇小姐身子忽然一软,倚在门框上,不住抖动。
“你不敢进来?”金丝雀道:“你怕我?”
梦薇小姐回头看了看假山,似要躲到后面去,却不敢走。毕竟,那里很黑。
“你不用怕。我是那只每天唱歌给你听的金丝雀。”
“你是个妖怪!”梦薇小姐颤声道。
“我不是妖怪。”
“你是只鸟,却会说人话,怎么不是妖怪?”
“世间有别于同类的草木精怪甚多,我只是其中一个。你看,屋里那个麦家主人,他吃过麦地的种子,就已经不是普通的人。他和我其实没什么区别。如果说我是个妖怪,你们就不该称他是什么恩公,或者是麦王神的后人。其实,我们都不是妖怪。害人的才是妖怪,我却不是,你不用怕。”
梦薇小姐看向麦家山,意似询问。
麦家山点点头。
金丝雀道:“我被关在笼子里,而且有这么多人保护你,你别怕。”
梦薇小姐壮着胆子走了进来,对金丝雀说:“你不是一只普通的鸟,你把自己关在笼子里,来我家干什么?”
金丝雀道:“四年前,宋大人春游狩猎,我在树林里看见了你。当时,不知为什么,我就很想给你唱歌。所以,我就让杜翰林把我带了来。”
“不对,你还是个妖怪!”梦薇小姐站在宋太守身后道。
“为什么?”
“你若不是妖怪,为什么要害麦家人?”
“你既然问,说出来也不妨事。其实,这是一个交易。”
梦薇小姐站在父亲身边道:“什么交易?”
秋元安歪头看了一眼宋太守,对宋小姐暗自佩服,心道:这宋小姐刚才还吓得心惊胆战,现在却镇定自若,而且冰雪聪明,一问就问到了点儿上。
宋太守心中却是惶恐不安:这金丝雀来到我家,原来是为了我的女儿。他虽不是来害人的,却也没安好心。
金丝雀道:“他用修炼人形的方法,跟我换一样东西。”
“麦女的耳钉?”
“是。”金丝雀有问必答。
“可是,你为什么把麦女变成石头?”
“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他说,把麦女变成石像,只是暂时的。他骗了我,我很后悔。今夜,我去麦地,乃是心存愧疚,所以回去看看。”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何必骗你!”
“你若能变成人,我就信你。”
金丝雀扭头看了看秋元安手里的长剑,叹了口气:“他们虎视眈眈,不会放我出笼,怕我跑了。”
秋元安冷笑道:“放你出去,你也跑不了。”说着用剑尖挑开鸟笼的挂钩。
梦薇小姐道:“现在你可以飞出来了。”
金丝雀犹豫道:“我还是不敢,变成人,只怕会吓到你。”
“为什么?难道你生得很丑?”
“修成人形,须满五年。我现在修成的,还不是一个完全的人。”
“你若不变,怎么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众人散开,金丝雀飞出鸟笼,落在众人中间。
落在地上的,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中等身材,目如朗星,面庞俊美。他说自己没完全修成人形,其实只是少了一个耳朵,左耳处,只有一个小孔。
梦薇小姐道:“你生得这么好看,有没有名字?”
金丝雀道:“我自小就有个名字,叫做无天。”
“跟你做交易的那个人是谁?”
“这个我不能说,这是约定的一部分。”无天面无表情道。他虽然修成了人形,但要学会人的表情却还需要一段时间。
“其实说出来也无所谓,他是百鸟之王,住在百鸟窟。”无天看了一眼麦家山道:“我说出来,你们也找不到他。”
梦薇小姐道:“百鸟窟在哪儿?”
“这个,我真不能说。”
“我问你,你也不说?”梦薇小姐盯着无天的眼睛。
无天不再看她的眼睛,扭头看着鸟笼。
之后,无天的视线离开鸟笼,对秋元安道:“你杀了我吧。”
秋元安用剑尖指着无天胸口,道:“你不怕死?”
无天叹了口气,道:“三年前,是我摘下麦女耳钉,把她变成石头。然后,我把耳钉交给楚松,他才把麦家人都变成了石头。大错已经铸成,无可更改,麦家人杀我,我死得其所。”
秋元安道:“你若说出百鸟窟在哪儿,可以不死。”
“这辈子我跟百鸟之王做一次交易也就够了,不想做第二次。”无天转回脑袋,竟是宁折不弯。他看着鸟笼,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驰国国王李文鼎始终面沉似水,忽然转头道:“宋大人。”
宋太守应道:“陛下。”
李文鼎看了一眼宋梦薇,道:“你女儿冰雪聪明,我甚是喜欢。”
“多谢陛下。”宋太守不知国王何意。
无天向李文鼎怒目而视。
宋太守见了,心道:李文鼎不是荒淫无道的昏君,你无端吃什么干醋!
李文鼎笑道:“我想收她做义女,不知你肯不肯?”
“陛下收她做女儿,从此她金枝玉叶,乃是她的福气,我感激还来不及。”宋太守怎敢说不肯,他扭头向女儿道:“还不谢恩。”
宋梦薇盈盈下拜,道:“谢父王。”
“好,好!好女儿。天一亮我就昭告天下,风驰国多了个长薇公主。”
宋梦薇再拜:“谢陛下。”
无天茫然看着李文鼎。
李文鼎向无天道:“无天,我这个女儿好不好?”
“好,好,没什么不好。”无天疑惑不解。
李文鼎道:“我知道你对他一片深情。”
“那又如何?”
李文鼎和蔼道:“有道是有**终成眷属。我念你痴心,愿把公主许配与你。”
李文鼎话落,众人无不吃惊。
秋元安皱了皱眉,心道:李文鼎这么做,是为了让无天说出百鸟窟的地址。他以梦薇小姐为饵,我以宝剑相逼,有什么区别?这么做该也不该?
秋元安身前的剑锋缓缓下垂。
“还不谢恩?”宋太守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向无天道。他知道国王金口一开,便已无可更改。皇帝这么做,是为麦家人寻找仇人。为了麦家人,便是为了天下麦地,为了天下百姓。他虽心疼女儿,却也没有办法。
无天脸上始终木无表情:“陛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不肯?”李文鼎诧异道:“这是为何?”
“我若背信弃义,说出百鸟窟的下落,以后不会快活。”无天看着鸟笼道。
李文鼎道:“百鸟之王用心阴险,你怎能和他讲信用?”
“说出的话,我不能忘却。”无天说着转身走向秋元安,拉开衣领,露出脖子,淡然道:“你可以报仇了,动手吧。”
秋元安一抬手,还剑入鞘,道:“算了,你走吧。”
无天看了看秋元安,又看了看麦家山,奇道:“你们不杀我?”
秋元安道:“你也是被人利用。麦家人恩怨分明,岂会和你为难!真正的仇人,你不说我们也能找到。”
无天道:“你们真的放我走?”
麦家山道:“你去吧。”
“如此,多谢了。”无天说罢双袖齐展。
人们眼前一花,无天又变成了那只橄榄色的金丝雀,举翅向门口飞去。
“你还回不回来?”梦薇小姐向门口伸了下手,速又缩回,竟已泪眼涟涟。
“等我修成人形,会来看你。”金丝雀飞出门口,悦耳的声音从门外假山后面传来:“我行藏已露,再也无法容身太守府。我再给你唱一首歌吧。”
金丝雀消失在树丛里,他的声音从前排屋脊上传来,悠扬动听,连续不绝。在金丝雀的叫声里,人们恍然置身春夜。国王李文鼎似乎忘记了大龟山下的紧急军情,忘记了战场上死伤的将士。宋太守坐在桌边椅上,忘记了国王还站着。宋梦薇倚在门口,忘记了眼里的泪水。麦家山却想起了死去多年的妻子,感觉她就站在自己身边,握着自己的手。而秋元安,想起了一个面如牡丹的少女。书房内外,人们无不侧耳倾听,恍然忘记了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宋太守说的不错,无天的叫声,确实比那些名贵的金丝雀动听。
金丝雀的叫声业已消失。
人们业已恢复清醒。
桌上业已沏好茶。
李文鼎和麦家山业已坐在桌边。
其余人等业已站在书房门外。
李文鼎道:“恩公,此计大妙。”
麦家山不解道:“什么?”
李文鼎道:“恩公放无天归去,自然可顺藤摸瓜,找到百鸟窟。只是不知恩公派何人尾随其后?”
麦家山皱了皱眉:“我没派人。”
“原来恩公是用的神通。”李文鼎更是佩服,道:“不知是何神通?”
“我没用法术跟着他。”麦家山喝了口茶。
“还有别的办法?”
“不是啊,我什么也没做。”
“恩公就这么放他走了?”李文鼎困惑道。
“红腹水蛭的线索,断就断了,不查也罢。”麦家山看着眼前的李文鼎,叹了口气,似乎在看着另一个人,心道:你掌管国家后,权谋心机竟已当做家常便饭!
李文鼎正要说话,无天悦耳的声音忽从前排屋脊上传来:“秋元安,你若追得上我,天亮可到百鸟窟。”无天竟还没走。
只是,声音越来越弱,无天说话时,似乎正在往南飞。他说到百鸟窟三字时,声音几乎杳不可闻,显然已飞出太守府。
说时迟,那时快,秋元安一个箭步从门口跨上前排屋脊,转瞬不见。
“原来恩公早已知道无天藏在房前,刚才的话是说给他听的,佩服佩服。”国王李文鼎喜出望外:“无天倒也明得大义。只是,他飞的那么快,秋兄弟追的上吗?”
麦家山摇了摇头。
李文鼎心道:你不说话,摇头是什么意思?难道秋元安追不上无天?难道你刚才不知道无天躲在外面?
门外,宋梦薇拉了拉父亲的衣襟,低声道:“无天若带着麦家人找到百鸟窟,陛下许下的婚事,还算不算数?”
“君无戏言。”宋太守想到女儿要嫁给无天,顿觉寒风刺颊。他手抚爱女后背,温言道:“孩子,委屈你了!”
梦薇小姐反而容光焕发,两眼发亮:“爹爹不必难过,他的歌真的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