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的脚下那片呈现漩涡状的影子森林正在茂盛的生长。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只能听到电话中细碎的如同机器古旧转动时发出的声响。她的手臂笨拙的紧挨着头部,将手机紧靠着冰冷的右耳。
‘小舅。’晓婷看到自己说话的时候,喉咙间有道道疤痕生长出细碎而绒软的蒲公英。使得她说出的话听上去在瑟瑟颤抖。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寂寂。先是一声突兀的脚步声打碎了这样尴尬的寂静,接着是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你是谁?’
‘是我。’‘小舅。我是晓婷。’
‘晓婷啊。你换手机了?’那边的声音突然间变得高亢而兴奋。在那样的一瞬间,晓婷温暖的几乎忘记了打电话过去的目的。
舍瞳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边。柔软的望着她紧张的神情。他对她微微一笑,用一只手比划出一个苹果的形状。流泻而过的橘黄色天光轻柔的拂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颊。
‘额。没有。小舅。我在这里捡到一个手机。上面有你的电话号码。’晓婷故意在继续说下去前,停顿了一会,好让剩下的话可以不被阻碍的讲出来。‘小舅。’
晓婷再次喊了一次。
‘你知道这是谁的电话吗?’
也就是在这短暂却更显漫长的时间渐次荒芜的过程中,刘雪早已将那个水杯放在了旁边木制的座椅上。有几颗水珠仍滞留在杯沿位置,反射着漫天弥漫的橘黄阳光。
‘怎么了,晓婷。’从这种轻松的语气中,晓婷几乎就要看到小舅上扬的嘴角了。‘当然没有了。我怎么会知道呢。’
刘雪站在她的旁边,距舍瞳大约有十几步的距离。她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在凉飕飕的风刮过她稚嫩的脸颊,在不停泻散的流光不停晃动她的双眼,在种种时候,她都有如一颗横亘过几亿年的梧桐,没有任何表情的望着晓婷。
她粉嫩的手掌在寒风中割划出紫蓝各半的版图。她忘记了存在一般,语言漂浮在空气中,眼神呆滞,绝望深不见底。她说,‘小舅,没事了。你可以来看看我吗?’
现在,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如此清晰的感情。她多么希望能有一个盛大的死亡漩涡将她彻底卷进去,让所有依旧残存,奄奄一息的希望鸡飞蛋打。在回房间的路上,有晃动不止的阴影在走廊墙壁上如风般渫散。流离出如同鬼魅的形状。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舍瞳身后,和晓婷并排而行。
‘你还怀疑他?’在离开舍瞳较远的时候,晓婷望着刘雪的侧脸。目光呆滞的有如死过很久。她的声音细碎的几不可闻。但她知道刘雪一定听到了。因为不一会,她就回答了她。
‘不知道。我心里很乱。’‘你相信吗?’
‘什么?’
‘舍瞳刚刚说的话。’
‘我不知道。我心里也很乱。’
‘你心底一定是不愿意相信的。你在抵触。’
‘为什么?’
‘因为他是你小舅。你愿意真正的凶手是他吗?’
‘当然不。’晓婷深吸一口气,当细碎黑白的空气滑过她的咽喉,在她心肺间扬扬散落的时候,她再次不可遏制的听到了悲伤拔节而起的声音。她转过头去。非常认真的望着刘雪看过来的漆黑色瞳仁。‘我也不相信那个人会是舍瞳。’
‘那只能是我了。’晓婷看到刘雪在跨进房间的时候,她的嘴角诡异的上扬,划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尖锐。
‘为什么。可以说了吗?’刘雪在一株阳光在自己眼睑处拔节而生,然后枯萎的绝望死去的前一刻,问出了这一句话。她期待丰溢的眼神,她忐忑不安的心境在稀薄的空气中无规则的跳跃着。
‘我在刘雪死去的时候捡到了一片药丸。我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舍瞳安静的望着她。‘一个护士身上带着一些药片,按常理本该是非常正常的。但是我总是感觉有些异常。’
茫然的白茫茫的碎冰,四处碰撞碎裂成疼痛的安静残忍的横亘在了所有人之间。
‘你说过,校长给你拿过来一些水果,对不对?’,‘小梓吃过。你吃过,后来刘雪也吃了。只有我没吃。我不喜欢吃苹果。’
‘你是说,那些水果可能有问题?’刘雪脸上戏谑的表情暴露在蛋黄色的阳光中,她的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细缝。嘴部的肌肉有些僵硬的鼓起一块。‘那可真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