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你上次说的可是真的,”玉宁夫人为延德侯更衣,“自从花将军满门抄斩后,十几年来臣妾这还是第一次听你说到花将军——”
延德侯一个眼神扫过去,玉宁夫人立刻闭上了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心还没见着婉儿你我就掉了脑袋,那可真是死不瞑目。”
“呸呸呸,说什么呢你,”玉宁夫人嗔道,“我们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这些不吉利的话以后不许你再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这句话你可给我记着了。”
延德侯笑着点点头,看向玉宁夫人的目光中满是爱意,娶了她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熄灯之后,听着玉宁夫人平稳的呼吸声,延德侯怎么也睡不着,那孩子应该十九岁了吧,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音讯,想着想着,延德侯不禁想起了那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
“老花,真是恭喜你啊,你可算是后继有人了,以后上战场也不用再担心你们花家的香火在你这儿断了。”
花不文狠狠的在这位忘年之交的肩上捶了一下,“说什么呢你,亏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对了,你爹当初想让你当将军便给你取名花不文,那你儿子叫什么,说给我听听。”
花不文慈爱的看了一眼怀中酣睡的婴儿,“我不希望我的儿子像我一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只要别像那些纨绔一样恶心我就行了,至于名字么,这个权利我已经交给我媳妇了,我一大老粗能想到什么好名字。”
“呐,慕容,我们干脆结个亲家怎么样,若是铭莲以后是生了男孩这两人便做兄弟,女孩的话就做夫妻,怎么样。”
延德侯撇撇嘴没说话,可孰知延德侯为人的花不文便知这事算是成了,当下把孩子交给奶娘拉着延德侯喝酒去了。
当四周只有两人的时候,花不文不声不响的给延德侯塞了个纸条,扔了没喝几口的酒壶便把延德侯赶了回去,而那纸条上的内容也只有延德侯知道。
给玉宁夫人盖紧了被子,延德侯起身站到窗前,老泪纵横。
花不文,老夫实在无用,竟连你唯一的孩子都保护不了,老夫愧对你的信任和嘱托啊。
延德侯不知道的是,睡在里侧的玉宁夫人已经睁开了眼,眼泪接连不断的打在枕头上,嘴唇上是深深的一排牙印。
在京城最大的一处青楼——画娇楼里,虽夜色已深,却丝毫不影响里面过着纸醉金迷日子的人。
“喂,去把娇姐姐给我叫来,”一个醉醺醺的男子随手拽了一个龟公打扮的小男孩,“怎么回事这是,爷平日点的娇娇今日怎么一个都没有了。”
“是,是,小的这就去,这位爷您稍等。”
“娇姐姐——曹家大爷要见您呢。”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滚到厨房去帮忙去。”
“是,娇姐姐。”
男孩飞快的跑回后院的厨房,伸手拍了拍刚才被人拽到的地方,然后拾起柴火一根一根的朝炉灶里添着。
消息还是不够多啊,男孩微微叹了口气,她已经回宫了呢。
“好了好了,娇姐姐说了,今日生意不错,大家早点休息吧。”看着娇姐姐的贴身丫鬟说完后不屑的转身离开,小院里的龟公们一时间炸了锅。
“万人骑的东西,瞧她那眼神,真让人火大。”
“就是,在这地方谁比谁高一等,老子那天要是得了势非得让她天天给我舔鞋刷马桶不可。”
“好了好了,等你得势了再说吧,累死老子了。”
听着院子里的人散去后,男孩回到自己通过武力的得到的单人间,不过当初为了不让人嫉恨,他在众人既不解又松了一口气的目光中挑了一间最小最破的。
散开一头长发,男孩看着水盆里倒映的影子,从贴身的兜里套出一个瓷瓶,倒了些在手上后均匀的在脸上抹开,清洗之后一张温和柔美的脸颊在水中随着波纹晃动。
还是自己的脸看着舒服。
小一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头发,生怕那些白发露出来暴露自己的身份。
确认无碍后,小一舒了口气躺在床上,可一无事的时候,她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夏婉,心里的愧疚也越来越多。
明明那种时候她那么危险,自己却还是离开了她,是因为自己坚信她一定会没事么,小一苦笑,她还是个不知世事的孩子,自己哪来的自信,只是自己为自己的离开而找的借口罢了。
婉儿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怨自己,小一相信自己对婉儿的判断,可就是这样,自己才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婉儿,也对不起去世的铭莲小姐。
小一甩甩脑袋,自己既然已经到了京都,那么一定要尽快想出方子救出牡丹再赶回去找婉儿,当初大家说好去北蛮,那么等事成之后自己就带着牡丹去北蛮,以后再为牡丹择个好夫婿嫁了。
她的心肠实在太软,现在的这种生活和她格格不入。
唉,小一重重叹了口气,事已至此,由不得自己后悔了。
“嘭嘭嘭——”
“啊,怎么了,”小一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得直接跳了起来。
“狗蛋哥,娇姐姐让我叫你过去。”
听着外面熟悉的向来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就柔得可以挤得出水来,小一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等等,我先穿个衣服。”
手脚麻利的把自己的真面貌掩盖好,小一深深的做了几个深呼吸,推开门后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外面等着自己的娇姐姐的贴身丫鬟青娥。
“这位姐姐,小的已经收拾好了,请姐姐带路吧。”
青娥掩唇笑着,“狗蛋哥,我们都是自己人,别和奴家这么客气。”
小一拼命的压着心底恶心的感觉,挤出一个谦卑的表情,“麻烦这位姐姐可否告知小的是什么人要来见小的。”
“我也不认识,”青娥眼中闪过一丝迷恋,“反正定是非富即贵,瞧那派头便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小一默不作声,只是把腰弯的更驼了,头低得更低了,心中不断琢磨着此人究竟是敌是友,还是只是心血来潮。
“娇姐姐,我把狗蛋带来了,”青娥在门外轻声通传着,她还没那个胆量去打破娇姐姐的规矩。
“让他进来。”
小一低着头走进房内,余光中看到那人的模样时瞳孔剧烈收缩。
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