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云煎好了药,给洛老五送过去。才到洛老五家门前就听里边有人在痛苦地哼着,忙几步抢进屋里去。只见卧室里到处一派凌乱,桌子、凳子散乱得到处都是,原本紧闭的窗户打开了,边上雪白的墙壁上还留着一个触目惊心的黑色掌印;床上的被褥被掀翻在地,洛老五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额头斗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身上包扎好的伤口不断有鲜血溢出。
阿云慌了手脚,大叫道:“老五叔,老五叔。”
洛老五睁眼瞧见是阿云,吃力着道:“快,快去请族长来。”
阿云忙不迭地点头着,快步跑去村头叫来了族长。族长进屋一见洛老五这情景,吃了一惊,出手疾点几处穴道止住血,扶他上床盖好被子,把着脉,眉头越皱越紧了。回头道:“阿云,上山去把你爹叫回来。”
阿云答应着,正要出门。族长又吩咐道:“这事你先别跟人说。”
阿云便跑去了山上的大虎房家喊阿爹回村。一路上瞧着阿爹也是满脸的不安,阿云的心中却是越发地糊涂了。
明明昨日老五叔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为什么今天却会突然转坏?而瞧当时他屋里那混乱不堪的情景,像是有人潜进屋里打伤老五叔一样,那会是什么人呢?是跟老五叔他有仇吗?可老五叔他一向都在虎房里当差,尚未婚配,又会跟谁结怨?难道是那些抢虎崽的蒙面人?
昨天听到的那些话还没能弄明白,今天又添了这么一档子怪事,阿云隐隐觉得似乎有个极大的秘密像张巨大的蜘蛛网一样张开在自己眼前,自己已经触摸到一些细节了,然而却始终无法看清问题的核心所在。
阿爹看完了洛老五后,就回家住了。听意思是因为洛老五伤势复发,他得随时准备救治,所以大虎房那是不能再去了,只好让村里的其他人先替着。
阿云在家里一见到阿爹回来,就问:“爹,老五叔他怎样啦?”
阿爹放下药箱,神情凝重道:“不大妙,内伤又复发了。”
阿云道:“很严重吗?”
阿爹道:“伤上加伤,这回,不大好治了。”
阿云知道阿爹所说的不好治是什么意思,是怕再用土质罡气疗伤被别人看出来,于是问:“阿爹,老五叔,他是被什么人偷袭的?”
阿爹道:“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应该会是同一罡气修行者干的,因为老五的内伤和先前一模一样。你问这干嘛?”
阿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担心老五叔他的伤。”
阿爹道:“你小孩子家,别问这么多,还有今天的事千万别跟别人说,知道吗?”
阿云嗯了声,道:“对了,阿爹,老五叔还是在他家里养伤吗?”
阿爹道:“不,族长把他接回家了。”
阿云哦了声,试着说道:“阿爹,学究先生,他是不是也在族长家啊?”
阿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自然。学究大人非但文学超人,而且对医学也颇有研究,阿爹还曾经跟他学过一阵子的草药呢,现在当然是在族长家帮忙了。”
阿云知道阿爹这是在骗自己,不过这也侧证了老学究确实是名修行者,看来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此后几天阿爹都在家。于是得了空,这天傍晚阿云便又偷偷地溜上山去。见过了师父,依旧是习武打坐。但阿云心不在焉的,在观里打坐时,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同在边上打坐的正玄子道:“师父,木罡与金罡所创的伤口,有什么不一样?”
正玄子停下打坐,看着阿云,道:“金罡之气锐利无比,所以伤口必是深而重,木罡质密,所以伤口会较浅但更宽,不过这也要看下手之人的罡气强弱而定。怎么啦?”
阿云道:“我,我只是随便问问。对了,师父那若是有人被聚精期的木罡所伤,又该怎么治疗?”
正玄子道:“你是不是担心洛老五的伤势?”
阿云点点头。正玄子便道:“五行罡气相生相克,木乃水生,所以被木质罡气重创之人就要以水质罡气疗养其伤,不过如果不是被化神期的罡气所伤的话,也可以其本质罡气治疗。”
阿云道:“也就是说,五叔他是被聚精的木罡之气所伤的,所以要治好他内伤的就得是更高级的化神期木质罡气,而如果是被化神期的木质罡气所伤,那么就必须得以水质罡气治疗了,对吗?”
正玄子道:“正是如此。”
阿云低喃道:“那么土生金,要治疗五叔身上的内伤岂不是土质罡气?”这么一想差点就从蒲团上跳起来,心头有股说不出来的惊惶感觉。
正玄子奇道:“你怎么啦?”
阿云不知道为什么,直觉现在还不能告诉师父,当下只是支吾着:“我,我在想老五叔的伤。昨天去看还比较稳定,今天却又恶化了,我有点担心他。”
正玄子道:“既然你们的族长能治得洛老五一次,自然也就能治得好两次,你在这枉自担心也没用,还是专心练功吧。”
阿云嗯了声,曲膝盘腿重新在蒲团上闭目打坐,然而心下不定,始终无法像往日那般正常静心入空。
正玄子看在眼里,道:“修行打坐之人须得心无旁骛,无思无念,这样才能放空入定。既然你这样担心你五叔,心性不安,干脆早点还是下山看他去吧。”
阿云欲开口求师父救治洛老五,虽然正玄子没有修行土质罡气,但他游历天下见多识广,又是三行罡气同修,内力深厚,或者有其他的法子救洛老五也不一定,只是这话都到嘴边了又无法说出来。
阿云凭感觉知道,洛家村里一定是隐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如果自己贸然地让师父出手了,能不能救回洛老五不说,万一师父他察觉到什么了,那时候阿爹和族长他们又该怎么对付他?
于是忍下求救的想法不说,阿云问道:“师父,那徒儿还想问您,这剑齿虎被抢这事,依您看会是哪个修行门派干的?”
正玄子沉吟着,道:“剑齿虎专贡皇室,乃是皇威的象征,历来修行中人都对朝廷敬而远之,大不可能会是他们干的,应该是朝廷派系互斗或是别的原因,但这查下去牵涉太多,所以只怕这事将会成为一段无头公案。”
这么说,看来师父这也是不知道了,阿云忍不住失望。
正玄子摇摇头,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重情。我们修行之人讲究清心寡欲,万物不挂于心。一个人如果被情牵住就容易迷失心性,乱了方寸,从此一天哀怨仇恨,那还怎么修行?”
阿云惶惶道:“师父,我知道您说得都对,可是,弟子还做不到。”
正玄子叹了口气,道:“清心寡欲,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何其难,为师也只是提醒你一下。罢了,你也累了,还是早点下山去吧。”
阿云默默起身,朝正玄子鞠了一躬,出观下山。正玄子望着夕阳中阿云拖长的背影,又叹了口气,不知该喜该忧。
出了观,阿云顺着山路到半山腰的石亭歇息。往常这石亭是李夫子吹笛的老地方,今天却只有一只长尾鸟在亭边的枝头上不停地呱噪着,吵得人心烦意乱。
阿云不耐烦起来,出手随指一点,一道木罡之气便自他的食指穴中疾射而出,只见伴随着一道青芒极速闪过,“嗤”的声响,树头的长尾鸟已经一头栽倒下来,在地上惊慌扑腾着。
真天教武学,重在练剑气,以体内的五行之罡气打通掌中五指,然后再以指为剑发射罡气。例如拇指通脾,而脾属土,便以土罡之气打通拇指经络后,就能从拇指穴中射出土罡之气剑来;以此类推,阿云如今修炼的是木罡之气,又已打通了食指的经络,所以他就能以食指而射出木罡之气剑来了。不过阿云如今的木罡之气还只是在凝气后期,尚不能及远,只是小树枝头与石亭之间直距超不过两米,所以要射落一只长尾鸟可以却是无法一指毙命,若是要他射穿小树枝那就更有所不能了。
射下了小鸟,一时间石亭里安静了。阿云眺望山脚下宁静的洛家村,只见小小的村庄里此刻沐浴在安宁的夕阳光中,炊烟袅袅,一片祥和,和往常并无两样。然而阿云心里却是堵得慌,眺望了会,叹了口气举步下山。
当阿云的身影在山路间恰好隐没,石亭边的树林里走出一个人来。他望着地上扑腾的长尾鸟许久,回头向隐藏在树林中的山上旧道观看去,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