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换月移,转眼间气节就从炎炎的夏日转到了严寒的冬天了。私塾里放了假,而洛家村三年一度送剑齿虎崽上京的日子又到了。
早上一大早,阿云正要去道观时,见阿爹他忙着准备一些剑齿虎专用的药材,便知道他这是给山上的大虎房那儿送药去了。
这些上贡皇家的小剑齿虎崽虽然经过数年训练,已经略懂人语,可以服从训虎师的大部分命令了,但因为上京之路山长水远,一路跋涉艰辛,期间更又是历经冬春的寒雨之苦,难免这些小虎崽们就会因不适应而产生暴戾之怒,这时候就需要药物镇定了。洛家村附近的山区中有一味独有的药材三阳草,将它嗮干煎制成粉后,再加以其他一些安神定心的药材,便可以用来给小剑齿虎崽上京的途中食用。所以,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做为村里唯一的大夫,阿爹便得去大虎房里送药,然后检查小虎崽的身体状况,常常是忙得几天几夜都不能回家。
阿爹喊住正要的阿云,嘱咐他几句看好家和炼制好一些尚未完工的药材后,就匆匆地提着药箱出去了。阿云目送着阿爹远去了,才锁好门,依旧去了三清观。
经过半年修行,阿云的木罡之气已经突飞猛进到了凝气后期阶段,下一步就是易骨期了。易骨,顾名思义就是修炼罡气到达一定层次后所引起肉身的脱胎换骨,体质变强,无论攻击力还是防守都将上了一层楼。到那时,阿云才能算是真正的一个罡气修行者。
原本正玄子估计阿云资质虽佳,但也应该是在两年后或许才能到达凝气后期阶段,不想如今只用了半年,惊讶之余也为自己的眼光自得,于是此后更加勤于督促阿云修炼。除了打坐练气,学习阿云最喜欢的轻功——《逍遥步法》外,剩下的时间里就让他习练真天教武技。
说起来,正玄子一人身兼各项绝门武技特长,可以说是无所不能,如今爱徒心切,简直是恨不得一下子就将全身武艺都教给阿云,但他知道练武之道只能是循序渐进,急切不得,当下也只好先教一些真天教入门的初步武技了。
三清观外有座茂密的枫林。每年一到秋季,这里的枫林便如燃烧的盛火、如璀璨的流星一般艳丽夺目,满山都能红透了。一阵风吹过时,远远地望去,杂舞纷飞的枫叶就好似山间落起了阵红雨一样,缤纷灿烂,美丽至极。
阿云每天就是在这里习练轻功《逍遥步》。逍遥步法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练的武学,只是要讲究快和准,特别讲究脚下换位的灵动速度。刚开始学的时候,阿云常常会因为变换步法时控制不住速度而一头撞上林里的枫叶树,只撞得鼻青脸肿,哎呦直叫。但一个月后,他就能在正玄子随意指定的复杂林域中潇洒自如地穿梭变幻着,如果不是因为体内罡气不足而无法更快的话,就是一片小小的枫叶,也休想再落到他身上去。
这时,阿云就得意地对林外总是一副邋遢样的正玄子道:“师父,您看我的逍遥步练得怎样啦?”
正玄子躺在枝头的树荫下嗮太阳。一伸懒腰,打着哈欠道:“臭小子,这有什么可炫耀的?这么简单的功夫,想当年为师才跟祖师爷花了半个月就都会了呢,你这算老几啊?”
阿云做了个鬼脸,道:“切,少来。谁知道您当年练了多久,反正现在祖师爷又不能来作证,自然是什么随你吹啦。”
正玄子脸也不红,哼道:“学这点轻功有什么用?除了打不赢用来逃跑外,还能干啥?如果不是你小子实在是想学,我才懒得教。”
阿云笑嘻嘻道:“师父,您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强啊?徒儿现在的武功还不到你一成,不学点轻功保身,将来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那不是丢您老人家的脸吗?”
正玄子只是懒懒地在树枝头翻了个身:“放屁。只要你小子亮出真天教第一代大弟子的身份,天下之人谁敢动你?为师看你就是一小滑头,净想占便宜逃命,还说什么丢我的脸?快练,明天我要教你指功了。”
阿云被戳穿心思,一吐舌头,嬉笑着接着练他的轻功去了。
后来,见阿云的逍遥步有所小成了,正玄子便不再让他花过多时间修炼轻松,开始专心修习罡气。如今阿爹要忙着去虎房照顾虎崽,私塾又放了假,阿云干脆一整天都在道观里修炼度过。
直到这日黄昏,阿云正在观外的场地中闭目打坐时,忽的听见山脚下人语喧闹,起身到山沿边查看,只见村道里有几个人抬着个担架正急匆匆地往族长家赶去。宁静的小村顿时被这突来的情况惊动起来了,一时间人声喧杂。
阿云心里突的一跳,挂念起自己阿爹,忙匆匆告别师父下山。进村随人群到族长家门前,看见村里的几位长者早都在厅上了,一脸担忧之色,正在悄声得商议着什么;而族长的座位上却是空的。
阿云左右瞧着没看见阿爹。正着急,听身旁人议论才知道原来是洛老五在送剑齿虎幼崽上县的途中被一群神秘的蒙面人偷袭了,几只幼虎被抢,随行一队五十人的带刀护卫以及车夫全被灭口,洛老五因重伤昏迷在路边草丛中,这才侥幸逃脱一难。后来被路人发现了这才送回村来,族长正在后屋里抢救。
这可是数百年来头次有人胆敢抢走上贡皇室的剑齿虎,还下手这么狠,于是村里人全都围过来了。一股莫名的紧张情绪就在人群中徘徊着。
阿云一听跟阿爹没关系,心下宽了点。就琢磨着:“奇怪,老五叔的内力应该是达到木罡易骨中期了吧,而护送虎崽的五十名护卫武功也不会太弱,竟然是非死即伤,那这些抢虎崽的蒙面人武功未免也太恐怖了吧?这么一群高手,到底会是何方神圣?”
思索一番不得要领,心想还是明日去山上问师父吧。这时阿云见阿爹还没从大虎房里过来,担心一会洛老五受伤需要药材,于是挤出人群,准备回家去取药。
才到前门差点一头撞上急匆匆赶来的李夫子。李夫子扶住阿云肩头,劈头就问道:“阿云,我听说你老五叔受伤了,到底是什么回事?”
阿云急忙跟李夫子说了事情的大概。李夫子道:“原来这样。你别取药了,那些草药只能治外伤,你老五那是被罡气所创的内伤,取来也没用,先跟我进去看什么情况再说。”拉着阿云的手就进屋来。
上了厅里见过长者。正寒暄着,里屋的门帘掀开,私塾里的老学究黑着一张脸出来了。李夫子上前拱手,紧张地问道:“学究大人,老五兄,他怎样了?”
老学究回了一礼,道:“夫子放心,老五兄虽然伤重但不致命,族长正在里面治疗,过会就有消息了。”
李夫子略松了口气,道:“如此就好,但愿老五兄他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阿云看老学究脸上的表情却好像是很不爽的样子,心里暗想:“怪了,这老家伙又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于是阿云随李夫子就在厅上等候着。待了不久,就见屋外的村民们越聚越多,都在屋檐下窃窃私语着,这么大一件事也难怪大伙紧张了;却左右还是不见自己的阿爹来。天色已经全黑下来了,厅上有人掌了灯,晃动昏黄的油火灯光就在晚风中摇曳着,照见厅上的每个人都是一脸焦黄的忧虑之色。
不多时里屋的门帘一掀,族长终于出来了。厅上李夫子第一个发言关问道:“族长,老五兄的伤势怎样啦?”
只见族长一脸疲惫之色,显是方才用功过度,但他仍客气地拱手道:“劳夫子挂心,老五伤势已经稳定了,只是人还晕迷着,不过只要再歇息几日,你就可以去他家探望了。”
李夫子这才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道:“这就好了。那知道是被什么人所伤的吗?”
族长摇头道:“据送老五回村的人说,现场没发现什么人,想来是凶手都已经逃离了,但从老五身上的内伤来看,这是被聚精期的木质罡气所伤,幸好老五身子健壮,这才扛了下来。”
李夫子大吃一惊,道:“天,聚精期?那可是传闻中一流高手啊,怎么会这儿出现?”
族长道:“我也奇怪。已经上报衙门,过些天朝廷自然会派人来查,到时候就清楚了。”
李夫子便又问了些洛老五的伤势情况,见族长脸色越发苍白,道:“那过几日我再来看老五兄,族长你也注意休息,在下先告辞了。”拱过手,带阿云出了厅,对阿云道:“你现在可以去取些疗伤的药材了,快去吧。”
阿云应了声,径直跑回家,半路上正好碰见阿爹带着药箱匆忙从大虎房里下山赶回村来了,他便连说带划地跟阿爹说明情况。
阿爹听得眉头深锁,望了眼漆黑的村道,脸色越发深沉了。回头对阿云道:“你先回家,阿爹随后就回去,这几日别乱跑了,知道吗?”叮嘱了几句,带着药箱,急步地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