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重伤的消息,两天之内便已是全村尽知。但大家只知道阿云是不小心撞上了两大高手比武而被误伤的,却不知道他的真实伤势。当然这也是老学究的办法,在于遮人耳目。
胖子一天上门七八次,陪阿云说话,不过阿云如今是语不成音,所以大多的时候还是胖子一个人的在那自言自语。发誓要好好收拾阿云一番的洛小言也来了几次,每次都是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头看着他,眼神似乎是哀怨,直看得阿云心里怪怪的。但族长和老学究却并没有再来。
几天后,族长带着村里四个小伙子上门了,准备抬阿云去县城寻医求治。因为求医要花很多银子,所以两天前阿爹已经把祖屋和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再加上族长和村民们好心给的银子,共筹集了近一百两银子。
于是族长带路,一路上四个小伙子轮流抬着阿云,阿爹随在担架边伺候。快出门的时候,村民都来相送了,胖子和洛小言在人群中都肿红了眼,挤上来对阿云说了好多些的话。
这几日阿云的伤势更严重了,他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前胸后背一直发疼,知道这是胸前的几处大穴被金罡所伤之故。见胖子和洛小言这样依依不舍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这回能否治愈,于是也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胖子趁洛小言不注意,悄悄对阿云道:“看见没?阿言那小丫头很喜欢你咧,我告诉你,你最好是快点治好了病给我回来,否则这小丫头要是给人骗走了我可看不住啊。”
阿云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只好骂:“滚你个王八蛋!”
终于出村了,阿云忍不住回头看眼,只见乡亲们还在村口的老树下相送着,胖子和洛小言在人群中终于哭了出来,他们跳脚大喊阿云一定要早点回来啊。阿云蓦地泪水流出,忽然心中就有种好像自己要和他们永别了的感觉,于是惶惶地呸了口痰,骂自己:“神经病!”
在路上走走停停,半个月后一行人才来到了县城里。不敢耽搁,便沿着一条繁华大街直接去了本县最有名的医馆:回春堂。
回春堂是附近数县最大最有名的医馆,来看病的人极是多,于是在馆前排了半天队才轮到阿云他们进堂。只见当堂坐诊的大夫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族长上前跟他说了下情况,但不敢实言,只是说这孩子被一名武者给误伤了。而这时候阿云已经是处在昏迷之中。
这老者略听下族长的介绍,道:“你把孩子抬上来吧。”
阿爹忙和几名小伙子抬着阿云上前。老者伸指搭着阿云的脉搏,听着脉动,道:“这孩子也是修行者,练的是木质罡气,对吗?”
族长道:“是的,先生,这孩子曾随人练过几天粗浅的内力。”
老者点点头。又听会脉搏,忽的就奇怪地咦了声,又伸出两指搭住阿云的脉搏,半天后才放下手来,脸色古怪地望了眼族长:“你说这孩子是被一名武功极强的修行者打伤的?”
族长小心地答道:“是的。先生,这孩子的伤我也问过他了,确实是不小心撞见两名武者比武才被出手打伤的。怎么啦,大夫,难道这孩子的伤还有其他问题吗?”
老者挥手道:“出去,出去。医不治妄言人。你们这病老夫治不了了。
族长慌道:”先生息怒,我们确实就只知道这些啊。”
老者愠道:“还瞒我?这孩子身上分明有三股罡气,那一金克伤了一木,劲道都不弱,这倒也罢了,只是他关元穴下分明还潜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异质罡气,老夫坐诊多年竟然不知道是何质的,你说清楚,到底这孩子是怎么受伤的?”
族长暗自佩服。原来那第三股罡气便是土罡之气,是老学究他在偷偷地帮阿云打通经脉后又强行压制在丹田之下的,即使是阿云他本人也无所察觉,没想到却被眼前这老大夫通过轻微的脉搏就给得知了,果然是称附近五县第一的老神医。
当下族长惶然道:“先生,情况确实是这样子,至于那一道什么潜藏的罡气,也许是打伤这孩子的武者还留了暗手,我们乡下人哪里知道,还请先生妙手垂救,我们感激不尽。”
老者怀疑地望着族长,道:“你说得可是真的?”
族长道:“先生您听说过龟纹山的洛家村没有?我们就是那儿的人。先生应该也知道那儿是穷乡僻壤,与世隔绝的小地方,又会跟什么修行者扯上关系呢?再说我们乡下人除了一点粗浅的防身功夫外,哪懂什么修行啊?要真是有什么修行强者,还至于来这麻烦老先生您吗?”
族长这一番说下来,老者点点头,显是已信了族长的话,但他面有难色,一时还沉吟未决。原来本朝律法规定,严禁修行者扰乱世间凡人的正常秩序,若是有发现修行者伤人的事件都要如实上报朝廷,以为查询。老者是担心自己若没有上报衙门就擅自下药救人,以后公门之人来寻麻烦;但若是先去衙门报备,手续繁琐着实费事,又只怕眼前这名少年是挨不了那么久了。
这时,阿爹在一旁瞧见老大夫他犹豫不决,上前突然就跪了下去,猛磕头哀求着:“老先生,你就救救我的孩子吧,他的伤真的不能再拖了,以后要有什么事我一人担当就是,绝不连累您老先生,好吗?就请您快救救他吧。”言辞哀切,说着已经泪流满面。
老者动了容,起身道:“好吧。为医者本就该悬壶济世,你快起来,容我想想。”说着闭目沉思了一番,睁眼道:“原本这孩子的伤也是无治,不过是因为有那道极弱的罡气温养着肝脏,所以这才有一线生机。这样,我先为他针灸一番,再开付方子,你们给他连服半月,若身体能有所好转的话,再来我这针灸刺穴,或许这伤便可有五六分的把握了。”说着取出银针,将阿云躺好除去上衣,分别就在阿云胸前的膻中等几处要穴刺上银针。
接着这老者又是长针又是短针,又捻又扎,忙乎了大半天后,起身挥汗道:“行啦,衣服穿上吧。”而后返回桌前提笔唰唰的写了道药方,道:“快去抓药,一日三次,连服半月,若有好转即刻再来找我。”
族长和阿爹千恩万谢地拿过方子,刚要抬起阿云下堂,老者叫道:“记得去衙门报道,否则下次老夫可不敢动手了。”族长忙连身答应着,抬阿云下堂。
在药柜前抓了药后,一行人出了医馆,在街上寻了家位置较为偏僻的小客栈落脚。这时天色便已近黄昏了,族长带着村里来的几个人先自出城回村。阿生草草用过饭了,便在客栈的厨房里煎好药,端回房照顾阿云。
很快,天色就暗下来了。这家客栈原本就只是处在一处小街道之中,行人较少,入夜之后街道模糊起来,家家都栓门闭户,更是一片安静。
到了后半夜,月光迷茫,街道静默。巡街的更夫才敲过三更天时,突然就有一道火光猛地从这小客栈里冲天燃起。只见这大火势头极大,必剥地在客栈里四处燃烧着,火舌从楼下一直沿伸到房顶,火焰舞动,浓烟滚滚,转眼就将这小客栈包围起来了。店门上松木招牌哗啦地摔到街上,随着不断掉落的瓦石,碎成一地木片。
店里的住客被黑头灰脸从房里赶出来,大呼小叫;客栈的掌柜和他那肥头肥脑的婆娘这时候才被惊醒,但只来得及穿上衣服就逃出来,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这大火吞没了,于是那肥猪也似的掌柜婆娘披头散发地摊坐在大街上,嚎哭得就跟杀猪一样凄厉。
四下邻里在睡梦中被这杀猪的惨叫声惊过来,一见这冲天大火吓一跳,眼见客栈是难保了,但为防止火势蔓延而殃及池鱼,还是赶紧七手八脚地提水过来救火。一时之间,冲天的火光中,原本安静的一条小街都挤成了一团。
于是在这慌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街角的不远处,有个清瘦的黑衣人一直不动地屹立在那,冷冷地盯这客栈燃起的冲天大火,双目中的杀机森然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