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的下得山来,已是黄昏时分。栖鸟林飞,夕阳斜拢,影影绰绰地投在曲折的山路之间,别是一番柳暗花明之味。
阿云正闷闷地走在山路上,突然后背一阵发紧,有道罡风在凌厉扑近。习练了半年多了指力自然使出,阿云不假思索地回身便是一指点出,但见青芒伴随着嗤的一声罡气破空响,一道锋芒剑气已经疾射而出。但眼前林荫森然,却是空无一人,这一指便落了空。
阿云正纳闷间,蓦地头顶上有个黑影直兜而下。瞬间,和方才偷袭的那道罡气一模一样的凌厉掌力直压下来,便宛如一道瀑布怒流般当头倾下。
阿云听这道罡气风声锐利,浑然不似木罡之气,内力之强绝非自己所能抵挡,当下弯腰便朝路边林里疾蹿,同时右手食指连点着,嗤嗤的罡气破空声急响,一道道木罡剑气连射而出,希望自己微弱的指力能稍微阻挡一下对方。
虽然阿云此时的罡气修行阶段还只是在凝气后期,指力不可谓强,但真天教的武技却大是精妙,阿云这一指力,绵长尖锐,果然将那黑衣人挡一挡,脚下早跨着逍遥步一头冲进了树林中。
但还没等阿云松口气,眼前人影一闪,那个黑衣人如影紧随般靠近,双掌尽出,顿时狭小林间罡风劲洌,一时间强劲的罡气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紧紧包围住了阿云。
这下阿云看清楚了,这股罡气带着白色光芒,是金罡。蓦地阿云想起老五叔就是两番伤于金质罡气之下的,难道眼前这人就是杀害老五叔的凶手?
眼看这股罡气已经包围住了自己,即便施展逍遥步避开也是难免一伤,心中想起老五叔所遭受的种种惨状,阿云一咬牙,运起全部木罡之气以指为剑,脚踏精妙无比的逍遥步,一晃身已然逼近那黑衣人,指力直刺他的喉骨,准备拼了个两败俱伤。
眼前的黑衣人吃了一惊,似乎是没料到罡气还只是凝气期的阿云还能冲破自己的雄厚掌力封锁,但他应变奇快,当下封掌便是一竖。只听“嗡”的一声,阿云射出去的剑气被这一掌挡住了,就好像木槌撞上坚硬的铜钟一般响起了声轻微的闷响,剑气所蕴含的木罡之气便已消失地无影无踪。而这时阿云的胸前已是门户洞开,于是那黑衣人趁机直接翻掌按下,阿云只觉得接着前胸一痛,便已昏了过去。
悠悠地不知道过了多久,阿云才又醒过来,发觉已经躺在自家的床上,眼前是阿爹那张焦急的脸庞。
阿爹见他醒来,大喜道:“云儿,你醒啦?怎样,胸口感觉舒服了点吗?”
阿云开口道:“我、、、、、、”这一开口声音沙弱而又嘶哑,好像重伤小狗的无力吠叫一般,自己都吓了一跳。
阿爹安慰道:“别慌,你只是肺部被金罡之气所伤,先别说话,点头就好。我问你,前天你是不是在山上看见什么人了?”
阿云一听便明白,阿爹准是看见道观的毁坏场面,猜自己可能是不小心误撞到两大绝世高手的比斗场面,才被出手打伤。想了想,就点下头。
阿爹接着问:“那你可看清楚是什么样子的人吗?”
阿云摇了摇头。阿爹很奇怪,道:“你怎么会看不清楚呢?”
阿云勉强着开口道:“是,是个黑衣人。”
阿爹沉吟了下,道:“原来如此。你先休息,我去见族长。孩子你放心,阿爹一定会治好你的。”替阿云盖好被子,匆匆掩门出去。
不多久,阿爹领着族长、老学究俩又匆匆回来了。族长坐在床头把了下阿云的脉,道:“好些了。阿云,现在我问你一些话,你要老实回答。”
族长脸色郑重地问道:“旧道观的那道士,你可知道他身份?”
阿云迟疑了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师父的身份来。这神情落在一边老学究的眼中,开口道:“阿云,是不是正玄子?”
阿云心头猛地一震,呆呆地望着老学究,心想他是怎么知道师父的来历?老学究见这情景便知道自己料对了,于是点头不再言语,一张平日就严肃的脸此刻更加严肃。
族长接着问阿云道:“我再问你,那天你可看清楚正玄子是跟什么人动手的吗?”
阿云知道自己已经否认不得,嘶哑着声音道:“我、、、没看见。”
族长道:“那你就是被别人所伤了?”阿云点点头。
族长立刻追问:“看清楚是谁了吗?”阿云又摇下了头。
族长似乎很失望,便也不再问,吩咐阿云好好休息一些话,和老学究来到了前屋。阿爹随后跟出来,惶惶道:“族长、、、、、、”
族长不语,眼中一丝伤痛闪过,道:“阿生,既然阿云不是被误伤的,那么、、、、、、”
族长话未说完,阿爹纳头便跪在族长面前,道:“族长,我求求您,您救救阿云吧。”
族长想要扶起阿生,他却跪着不起,皱眉道:“阿生,难道你还不明白眼前的形势?阿云的伤极可能就是一个圈套,是要引我们上钩的,你还要我救吗?”
阿爹道:“可是,阿云他,他不一样啊。”
族长厉声道:“没什么不一样,为了家族千年来的梦想,这么多年了我们牺牲了多少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难道阿云就不是家族的人了吗?”
阿爹央求道:“族长,这些我都懂,原本我身份卑贱,也不敢有这样请求,只是这孩子的来历您也知道,我求您就看在他父亲的份上,救他一次吧。求您了,族长。”
族长脸色沉郁下来,道:“阿生,难道你看不出来阿云身上的金罡之伤极可能就是老五的事引来的吗?这时候我再出手,家族的秘密就有可能守不住了,懂吗?”
阿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咚咚猛磕头着。
族长厉声道:“阿生,你起来!救人容易,可这事的后果你想过没有,只要稍有差池咱们一村老小的性命都将不保,更别说还可能泄漏了家族守护千年的秘密,到时候别说是你,就算是身份再高贵的阿云,也将是我洛氏家族的千古罪人,这些你可也都想过了?”
阿生只是在地上跪着,泣道:“族长,我知道舍弃了阿云你也难受,您放心,只要您出手治好了他,我立刻带阿云远走他乡,隐姓埋名,从此在这世上消失,这样还不行吗?族长。”
族长紧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但随即又坚决下来了,他缓缓道:“阿生,这事风险太大了,无论是谁都担不起责任,所以即便是我受了伤,也绝不能自救,你懂吗?”
阿生泣道:“族长、、、、、、”
族长摇头接着道:“还有,阿云他有借口消失,可你怎么消失?就算你服药了也会有人来验伤的,知道吗?”
阿生咬牙道:“族长放心,你只管出手救阿云,我自己可以服用十日归魂散。”
族长失声道:“十日归魂散?阿生,你、、、、、、”
阿生只是决然磕头着:“只求族长成全。”
族长一时踌躇难决,拿眼望着老学究,只听老学究黑着脸吐出一个字:“救。”族长默然不语。
老学究起身,就在屋里来回走着,一字一句道:“这个决定也不是我一时意气用事。首先,我受这孩子父亲所托,从五岁开始为他洗筋易骨,如今才十年他的五行经脉玄关窍便已打通,这可算是我族八百年以来资质最佳的一个人才,完全符合当年国师留下来的遗训;其次这孩子血脉正统,嫡亲直系,身份之高贵也是决不容有失;再者阿生的办法虽然是冒险了点但至少还是有点胜算,总比我们这样束手待毙的好,所以即使这次要拼上泄漏家族机密的危险,我们也必须出手。”老学究说到最后,那语气已经是斩钉截铁了。
族长轻叹了声,似乎是他早已知道老学究会有这般决定,只是轻声道:“学究大人,我是想说,家族为了今天已经等待上千年了,如今万事俱备,只待北境的战事一起便可实现夙愿,如果这时候我们却走漏了风声,那后果、、、、、、”
老学究一挥手,毅然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命若佑我洛族,必不有失。”
族长便不再言语了,只是把目光投向了西山下的千星湖方向,心里在犹豫着,到底自己是救还是不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