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中,阿云模糊地感觉到有人背着自己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路上依稀能听见踏水声,一片很暖的阳光嗮得自己全身直发烫;而背自己的人还在不停地奔走着,后来在一阵哗哗不断的流水声中闻见一阵不知是什么花的清芬香味时,才停下来了。自己似乎是被放在了一张床,然后便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阿云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宽敞的红木床上,正床头敞亮的窗户打开着,温暖的阳光带着阵阵清风扑进,还带来了丝丝的清淡芳香。阿云艰难地转过头,看见远处门口背立的老学究背影,和守在床头一脸欢喜的阿爹。阿云吃力着道:“阿爹,我们这是在哪啊?”
阿爹笑道:“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怎样,伤口还感觉疼吗?”
阿云试着动了下身子,这才发觉自己胸口的疼痛已经大为减轻了,说话声也没有原先那么沙哑;只是全身软绵绵的,还是疲倦得没有一点力气,道:“我,我好多了。”
说这话时,阿云便已明白肯定是老学究或者是族长,用土罡之气为自己疗了伤,心中满是感激之情,望见门口老学究的背影便多了一丝感谢。
阿爹道:“你多休息,再过几天就可以下床行走了。要不要吃点东西?”阿云却感觉眼皮沉重,嗯嗯的几声便又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阿云清醒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渐渐地开始吃东西。也能下床了,偶尔还在阿爹的帮助下起来在房间里走几步。站在敞开的窗户前,阿云才看清楚原来自己所居住的房子是座落在一座大山谷之中,靠在西南角的山阴之下。
只见这山谷四面陡峭,唯有东北一角的山脚下流出一条小河,因为较远故只看见白茫茫的河水一线地向东流去,无声地奔腾着;正中央是一大广场,宽敞得足可容纳上千人之众,从广场走过来,经过一片缤纷艳丽的桃花林后,便来到自己居住的房屋前了。
阿云自进县城那天起已经昏迷,所以一时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山谷之中,想问阿爹,他每天又很忙,不是去采药就是忙给自己做饭煎药,而第一次醒来看见的老学究这几天都没再见到他的人影了,阿云只好忍住不问。
这样平静的养伤日子又过了半月,阿云身子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后,这天阿爹进房间照旧给阿云把过脉,点头道:“嗯,云儿,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看来今天我们就该走啦。”
阿云喜道:“好啊,阿爹,我们是不是要回村啦?”离开老家这么久,还真是想念胖子他们。
哪知阿爹却摇头道:“不,我们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都不能再回村了。”
阿云一怔:“阿爹,这是为什么?”
阿爹叹了口气,道:“云儿,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有很多疑问?好吧,反正从今往后,我们不再跟洛家村有任何关系了,这些事我告诉你也无妨,再说你原本也是有权知道的。”
说着阿爹起身来到窗户前,望着桃花林边宽敞的广场,缓缓地说:“云儿,你知道这个广场是做什么用的吗?”
阿云摇摇头。阿爹道:“其实,它是个阅兵台。”
只听阿爹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洛家村的人原本也是不姓洛的,我们本姓云。”姓云?阿云蓦地想起师父所说的那个千年前的大云帝国,心头狂震。
果然只听阿爹说道:“其实我们洛家村的人都是大云帝国的后裔。帝国崩溃的那天,我们的先祖就在大国师的帮助下,从云都一路逃难至龟纹山中,从此隐姓埋名,不停地在为帝国的重生而积蓄力量。现在你能明白为什么族长和老学究大人都拥有土罡之气的原因了吧?因为他们都是云帝国皇室的后裔,而土罡之气做为五行罡气中最重要的一质,当年云国师把原秘籍毁去后便只口传给了皇室后人,好让他们能世世代代地修炼下去,同时为了隐藏实力,任何修炼之人都不能显露出自己的土罡之气,所以当初族长在救洛老五时要谎说他的伤是被木罡所创的,但可惜似乎是被人发觉了,有人又偷偷地用金罡再次打伤老五,为了保护家族,族长和老学究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老五他伤重而毙。”
阿云怔怔地听着,这段日子以来的一些疑问逐渐解开,只是震惊之余他还有点不明白,既然是要保护家族,那为什么老学究还要冒险出手救自己呢?
阿爹叹了口气,道:“那是因为你身上流的是云帝国靖亲王的血液啊。阿云,你是靖亲王第十五代嫡系子孙,我不是你亲爹,你亲生父亲云枫在你五岁那年因为强行打通水罡经脉失败而导致罡气逆转而亡,我只是你爹的贴身护卫,临终前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为了遮人眼目才让你喊我爹的。就因为你的身份不同,所以老学究大人在你爹去世那年就回到村里,每晚都偷偷地为你通经舒脉,还将他自身的一部分土罡之气移入你体内,打通了你五行经脉玄关,这下你知道为什么你跟正玄子才学木质罡气半年就能达到凝气后期了吧?另外,老学究大人常常罚你倒立、倒行,还蹲马步,就是为了逆藏你身上的土罡之气,不使人知觉,难为他为了你真是用心良苦。”
听了阿爹一席话,阿云想起自个以前还老在背后辱骂老学究,不禁脸红耳赤又心生感激。阿爹转回头道:“云儿,原本这一切是想等你长大以后再告诉你的,没想到你却被人盯上,用金罡之气打伤了你。本来,在不知道对手究竟是谁的情况下,族长原想忍痛放弃你,是老学究坚持要救,同时阿爹也答应族长,从今往后带你远走他乡,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族长这才答应救你,因此我们才会假装带你上县城求医、住店,然后纵火烧了客栈,从一条秘密通道来到了这。这山谷本是我们家族练兵囤粮,打造兵器的秘密基地,自去年当今凤凰王朝的北界丹那、西界达藩同时犯兵后,当朝疲于应付,家族就决定分兵两路去边疆寻找机会,这才空了下来,但这基地太重要了,所以我们不能在这久待,养好了伤就得走,这下你都明白了吗?”
阿云惶然,才知道原来为了自己洛家村冒了这么大风险,于是点头着,忍不住心中又想起胖子、洛小言和私塾小同伴们,心头一阵难过,眼眶就红了起来。
阿爹又是一声轻叹,回到床边拍了拍阿云的肩膀,道:“孩子不必难过,只有你离开了,我们的族人才能更安全,所以我们也是没办法,知道吗?
阿云点点头,悄悄抹去眼中的泪水。阿爹道:“那我先去准备船只,下午我们就出谷去南方,你准备一下。”
阿云轻嗯了声,望着阿爹带门出去了,难过地看着窗外盛放的灿烂桃花,心想这是我们洛家村人的桃花,我一定要摘朵带走,以后再想家的时候,我就可以看看你了。
到下午阿爹从桃花林里拖出一条小船到河边,再把收拾好的东西放上去,扶着阿云上了船,放开套绳,便顺着滔滔的河水向下而流。
只见这河在山谷中流出一道平坦的S形后,便进入了一个险峻而黑暗的崖壁隧道中,河水带着回音湍湍地流着,四下里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
阿爹似乎经常对这山洞很熟悉,只见他在船头牢牢地握住船浆,总是惊险而又巧妙地避开四周狭隘的山壁。这样顺着河流七折八弯地不知走了多久,蓦地远方有道亮光出现,紧接着哗的声,小船已随着激流的河水冲出漆黑山洞,顿时视线一片开朗,眼前竟然是个宽阔已极的大水湖。
阿爹划着小船。阿云望着远处接连天际的茫茫水线,不禁又是兴奋地大叫,问:“阿爹,这是哪啊?”
阿爹在身后笑道:“这是丽阳湖,本州第一大水湖,只要咱们过了这个湖就算是出了本州地界啦。”
阿云嗯了声,心想那我离洛家村也就越远了,于是又有点抑郁寡欢了。
小船又在湖面上划出一段后,忽的看见远处的湖面上出现了一小黑点。那小黑点不断地靠近过来,速度很快,渐渐看清了原来那是一艘极大的三层楼船。楼船宽长巨大,船体开有数处炮口和密集的箭垛,正中央船顶之上一面威严的绣金锦旗在猎猎作响着,一只金黄色的振翅火凤凰在风中傲然招展,原来这是艘官船。
阿云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船只,一时看得惊奇异常。阿爹却喃喃自语:“奇怪,朝廷水师怎么会在这儿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