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阿雪惊叫一声,摇头道,“不行不行,杳,你不能那样做,那会让你生不如死......”
“阿雪,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梦里坠落,况且,你也知道,我一旦认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杳说。
“可是......”想起以前见到杳为了造梦,那种一个人躲在黑暗里痛苦的样子,阿雪担心起来,“我不希望看到你那个样子。”
“雪,我不会有事的。能够用我的痛苦去换取别人的欢乐,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杳坚定道。
“可要是那样的话,你又不得不饮......”
“阿雪,”杳打断了她,“这是我的天命,从我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背负这些。”
在杳准备造梦的时候,老太太家的屋顶上,有两个影子飞过,速度快如鬼魅,片刻间便消失在漆黑的夜空里。
从那个女孩家出来后,黑影一直紧跟在神秘人身后。雨从高空俯冲下来,像刀子一样砸在身上,黑色的风衣早已淋透,不过他没有工夫去想这些。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望着眼前飞奔的影子,他不觉握紧手中的长刀,刀身随即应和出一阵低低的长吟,像一只迫不及待地想要饮血的兽。
就在他脑子里飞速思考的那一瞬间,眼前的影子忽然一闪,消失在空茫的夜色里。
黑影立足,向四周望去,一片阴霾的风雨里,这个古城的轮廓逐渐显现出来,虽然有些模糊,但那种苍老的气息一直都在。此时,夜已经很深了,古城的夜色里,除了雨声,仿佛就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出来!”他对着夜色大喊,声音冷冷的。
没有人应答,那个人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可能呢?这天地间,居然还有人能多次逃过食梦者的追击。要知道,他们的眼力,可是比鹰还要强数百倍。可目击之处,一片黑沉沉的,哪里还有那个人的半个影子。
看来,又被他逃了。
那个神秘人总是在关键时刻破坏他的好事,而且每次都无法追到他,这要是被主上知道了,他这个食梦者里最优的战士,想必也做不成了。
他冷笑一声,正准备离去,一座建筑物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座古老的教堂,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破砖烂瓦,外墙裂了很多条缝隙,其顶层的铁皮大钟锈迹斑斑,像是早已停止了转动。而教堂的四周则是一些新式建筑,颜色绚丽,灯火通明,显得这座教堂有些格格不入。
而引起他注意的,并不是教堂的陈旧不堪,而是此时此刻,教堂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不时有火光跳动。这么晚了,还会有谁在那里?
他收刀,向下掠去。刚落到教堂门口,从里面传出一阵阵歌声,像是有一群人在里面庆贺着什么。他带着一丝好奇心走进去,教堂里挤满了人。
这些人都很奇怪,有的疯狂地喝着酒,满脸通红,眼看着都已经醉的一塌糊涂,可是他们还是口不离酒;有的抽着大烟,眼神空洞迷茫,一时间教堂里烟雾弥漫,几乎挡住了他的视线;有的哼着歌,声音沙哑难听,有点像乌鸦的鸣叫,他们唱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可没一个人停下来。
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小孩,每个人都做着几乎疯狂的事情。
他注意到,其中有个小男孩,手持一把短刀,双眼瞪着眼前的桌子,手在空中挥舞。他走过去,一把夺过刀子,男孩没有哭,而是抬起头来,对着他这个陌生人裂嘴笑了笑,然后继续挥舞着手臂,像一个被提线的木偶,机械般的做着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他还回刀子,男孩又冲他笑一下,继续埋头挥动刀子。
有个女人一直躲在教堂的角落里痛哭,眼泪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她哭得特别伤心,像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他走过去,问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她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望着他,眼角不时有泪珠滑落。他又试着问了几次,女人还是那样,仿佛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他曾见过很多诡异的事情,有个人总是梦见自己从高空坠落下来,身体被摔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但他一直活得很好;有个人总是梦见自己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金库,里面金银财宝堆积如山,可是一眨眼,什么都没了;还有个人梦见他帮了很多人,是个敢做敢当的汉子,可在现实里却畏手畏脚......
这些都是他食梦的时候看到的,但眼前的景象,用诡异二字也无法相容。这里的人,虽然各自做着不同的事情,但每个人都露出空洞洞的眼神,就像一群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是,这不是梦。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梦是他们最好的食物,但看到这里的人,他没有半点想要进食的欲望。
他有些不明所以,那一瞬间,一道光芒呼的一声从头顶飞来。来不及躲开,他拔刀,冰冷的长刀迎上那道光。
轰的一声,长刀脱手而出,虎口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他酿跄着后退了一步。
“谁?”他止住身体,冷眼望着周围,那些人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像是并没有觉察到方才发生的一切。
没有人回答他,昏暗的教堂里,到处弥散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长刀就插在身后的柱子上,他向着那跟柱子移动脚步,只要刀在手,他才会感到安心。可还没退出几步,又一道白光飞来,这次没有长刀可以相挡,他索性伸出手掌,迎上那道白光。当白光击在他手心的那一刻,他整个身体被那股力道震得飞了出去,一头撞到身后的柱子上,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躲在暗处伤人,这样卑鄙的事情,阁下也做得出来?”他捂着胸口,慢慢调整气息。
“对付你们这样的幽灵,用不着光明正大。”一个人影浮在半空里,黑色的风衣随风飘扬,一头幽蓝色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随着那个人的出现,周围的人群也跟着消失了,一时间,空荡荡的教堂里只剩下他和那个黑衣人。
“原来是......幻术。”他靠着柱子,勉强站了起来。
“中了我一张掌,居然还有力气站起来,不愧是食梦者里最优秀的战士,伢。”那个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他震惊,双手却慢慢凝聚着力量。
“我,”那个人吐出的气比冰还冷,“一个‘守护者’而已。”
“什么?”他震惊,“封土的守护者?”
“你居然也知道封土?”那个人像是比他还要惊讶,“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哼,”他摇摇头,不屑道,“比你想得多得多。”
“找死!”
那个人被激怒了,伸出手掌,一道道白光从他指尖迸射而出,飞向了伢。伢猛地拔出柱子上的长刀,向那个人掷去,然后在同一瞬间,用尽所有力气,向着教堂外掠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
然而那个人还迟了一步,当他追到教堂外的时候,黑沉沉的长街上,伢已经失去了踪影。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从自己手中逃脱,看来,伢不愧是食梦者中最强的战士,要知道,方才他可是几乎用尽了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封土决不能落在他们手里,即使要牺牲那个女孩。
来不及多想,那个人向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在那个人离开后不久,伢跌跌撞撞地从教堂里走了出来,方才要不是在情急之下动用隐身术,怎么可能逃过那个人的眼睛。
封土出现了,守护者也出现了,看来,主上交给的他任务是越来越难完成了。
想到这些,他一个脚步站立不稳,差点摔倒下去,胸口处来一阵阵剧痛,感觉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这次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要再不及时食梦的话,估计自己也挨不过这个晚上。
他捂着胸口,有些艰难地移动脚步。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她蹲在教堂对面的一个角落里,抱着双腿,嚎啕大哭。雨无情地拍打在她身上,她像是毫无知觉一样。
伢慢慢靠近她,然后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她抬起头来,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迷惑的望伢。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到她消瘦的脸上一片脏兮兮的,一头冗乱的头发披在肩上。
那一刻,伢伸出了左手,一丝淡淡的蓝色光芒渐渐升起,他把手按在女孩的头上,光芒四散开来,几乎要吞噬女孩的身体。
吃了她,所有的伤都会好。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伢的眼睛变成了蓝色,浓浓的蓝,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像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魔鬼。
女孩停止了哭泣,望着伢,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脸。
伢忽然收手,淡蓝色的光芒转瞬消失在黑暗里。
女孩还是笑着,一双大眼睛一闪一闪,仿佛对自己方才遇到的危险毫无察觉。
真是个天真的孩子啊,他想。在他几乎要吞掉女孩的瞬间,他知道了她的秘密。
她是一个孤儿,很小就没有父母,自从懂事以来,一个人在这个大都市里流浪,从来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她,甚至安慰过她。她总是吃不饱穿不暖,而且还要时时刻刻受到那些人的嘲笑。
伢曾看过很多人的梦,有的人梦里是一片金灿灿的麦田,他们总是微笑着,仿佛这世间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有的人梦里是另一个自己,那些在真实世界里不敢做的事情,他们在梦里都做到了,而且还做得很好;有的人梦里是全是对这个世界的幻想,他们看不到生活的希望,总是抱怨着生活的无聊与糟糕;有的人梦里……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人在梦里也是流浪。
他不忍心下手,胸口的疼痛又加剧了,想必是因为自己方才动用了“冰引”,加重了身体的恶化,看来,自己今夜只怕是熬不过去了。
只是自己死了不要紧,可若是耽误了主上的计划......伢望了一眼埋头痛哭的女孩,他叹息一声,转身投入一片黑暗里。
就算要死了,也得回去见一见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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